第0章 序言 第十七周目
火光连天,破碎的天幕逐步塌陷,软弱得就像一块摇摇欲坠的奶油生日蛋糕——衔烛之鸦衔着这方世界的火种划过穹顶,飞向遥远的彼岸,临身黑暗的深渊。
这是一场属于“正义暴徒”的狂欢生日宴会,他们奔逐,嬉笑,玩弄着周遭一切的“非正义”。
或许,他们只是称自己为“正直之人”。
高声呼告——
“所行卑鄙之正义,远高于崇高的道德!”
浪潮滚滚,自第一片映射心灵的浪花从真灵之海中投影而下,世界的波涛便无法停止,思维战车互相倾轧,碾碎弱小者,将更强大的意识显像,具现在物质世界之中。
……
“你们好啊,审判官们。”
有力人声回响在真理法庭之上,游荡于每一位气息尚存的审判官的耳边,吹起他们破落的衣裳,敲打着他们的灵魂。
他身着燕尾礼服,脱帽致礼,向着法庭正中那空白但染血的坐席,躬腰。
世界染上一层灰色。
“灾……你做的破坏已经如此之多了,还不够吗?!”
侧边之上,手捂胸口裂伤的四位副席之一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咬出质询,发出抗议。
“闭嘴!你这玷污真理,仿作生灵,奸诈自私,甚至不敢向公众露面的披着公正外装的猪猡与啃食众人心中高尚纯美品格的蛆虫!”
震颤,窗外热兵器的火蛇喷射着突兀再燃的怒火,在大理石柱上轰出片片缺痕,猛烈破坏着这曾象征着真理正义而纯白圣洁的法庭的支柱。
热能汇聚吸引而来的气旋收缩,深沉一口气,似要平息这一瞬的极端与不雅,他继续开口,音幕升起,外界的喧闹就此隔绝。
“once again for all of you,请认真地称呼我为‘咎’,好吗?”暴怒之后他早已直身,脱下染上斑斑血迹的白色手套,极力平复着内心的躁怒,“心灵的使用大家都无比熟悉,听懂我说的汉语好吗?不要再让我放你们的洋屁了。”
副席正式失去了它的生命,囊括它曾拥有的一切,从肉体到意识到灵魂到真灵,从无尽轮回中消亡。
片刻沉寂,却仿佛永久,已再无生灵愿意多言,恐惧的波涛再度跌宕,深入众审判官心灵的沟壑,冲击,消磨,击溃他们的心门,种下服从的种子。
……
“正义暴徒”的狂欢仍在继续,恣意妄为均为“正义”——
他们认为这世界邪恶滋生,他们便要彻底撕毁这邪恶的世界,他们是旧世界的终章,他们亦是新世界的序曲。
心灵的颜色乃是极端,他们不过贯彻此种极端。
来自这方世界四面八方的真灵意识正潜行于他们的哄闹之下,准备着新生宇宙的合鸣共谱。
引领深渊的潮汐满涨,拉低穹顶的高度,将固化稳定的大地揉碎,并入这一场盛大的天外合唱之中。
审判官们破碎的肉躯在意识的声浪中慢慢支离,真理法庭对这里的一切再无约束力。
于是……前奏飘荡,序幕拉开。
迷茫者追寻的虚无与空白首先显形,物质的色彩开始消褪,亡去的魂灵飘入空洞,山岳海洋丧失形体,抽象的规律法则一条条被祂随手拭去,世界崩碎。
崩碎蔓延,触及这世界的底线,冲击着起源,孕育一切的母亲悲鸣,听闻的生灵从虚无中挣脱,流下血泪,呼唤着长子的帮助——
一场家庭伦理的再现,离家的叛逆者想趁此混乱复仇归来
——于是顶天的巨人便出现,真灵之海的支柱开始显像,将色彩重新挥洒向世间,把空洞捏碎,毫不犹豫地放弃已经迷失的灵魂,湮灭或放逐。
血色海洋凝固,像橡皮泥一样被祂的大手揉搓,加一口气息便重塑为顽固的大地,筑起存护与延续的高墙。
乐章高昂,每一位生灵都被要求参与其中,节奏整齐,共同享受这世界的破碎与败落,在破灭的暮色之下音色统一,在临期的世末之中感受悲恸。
若溪流东向,像分流汇聚,已然显像的意识流被冲入祂们投影的浪潮,裹挟着前行,乐章奏鸣,蓄势待发。
高潮与冲突爆发!
满涨的深渊突兀登场,带着满身的污渍,将罪恶与虚伪搬上了舞台,混乱与黑暗披着肮脏的袍子,踩过高墙,掠上天空,铺天盖地的黑潮涌动,撒下摧毁一切的毒药,腐败与朽坏正与祂狼狈为奸!
……
天空之上,堕落的龙裔身环湿润带着剧毒的惨绿气体,带着畸变与不朽,扑打着已然腐臭崩坏的肉翼,洒下变异的孽种,坠入曾经繁华和平的尘世街道。
黑衣之下,短柄的热武器射出纯银的子弹,将神圣的教诲狠狠铭刻进那一团蠕动的血色,紧随着,便是爆裂与消亡,再倾泻圣水,洗刷掉它们的余孽。
在律令与平衡的指引之下,他们一步接着一步地默默前行,清扫着这刚刚比邻尘世的黑暗生物们,全覆盖式的头盔与铠甲隔绝了他们同外界的更多交流,仅是比划着训练千万遍的手令与队友进行短暂却精确的沟通。
在各类魔怪的肆虐之下,街道两侧的高楼轰然倒塌,碎石飞溅,砖瓦横飞——一只又一只的妖害被他们手中的制式心灵武器无情摧毁——他们与它们的残躯混杂在一起,便有“人”遵循命令点燃灵火,烧尽污垢。
他们生前或许是各种各样的生命和物种,死后便自愿或被迫来到此队服役,被束缚在制式躯壳之中,一刻不停无疲劳地工作,直至死亡。
“免疫”是赴死者的队伍,正如它的队名一般,他们就像白细胞一样,死亡造就另一种死亡,监控与清除人体的病害,全力奉献这施舍而来的第二次“生命”为世界的存续继续添砖加瓦——
“伙计们,加入我们吧,为这世界!”
如同磁体的共振,“朋党”的成员们开始他们那呼唤异化于统一与协调的呼告,海纳一切,誓要与这场合唱融合并生,将他们的共生病毒如肿瘤一般传染到更多地界。
“免疫”不过受阻,灾难继续延续,清扫不会停止,有序一直存续。
……
“局长,我们就这么看着吗?”
身着统一安全局制服的助手手拿决定先导会最新的分析报告站在局长的跟前,黑框眼睛中反射出面前垂暮却高大的身影,满带敬意,向着面前的期颐老人。
“静静看着吧,不过——让技术人才部做好重启准备,统辖管理局自主调配,至于其他部门……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吧,演练过无数次了已经,总不该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不是吗?”
如此,尘世的管理层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尘世的毁灭——无法反抗,只是做好继续苟延残喘的准备……
“‘心’,拿来了吗?”
闭目养神的老者突兀地开口,空气中泛起一阵涟漪,显露出它的身影。它点头,表示任务的完成。
“这样吗?准备让技术部重启吧。”他只是喃喃自语,“试错这么多次了,还是没办法啊。”
人影闪现,熟悉的燕尾礼服白手套,他亦开口:
“老东……局长,号角吹响,我们是又输了?”
“是的,我们又输了。”
“不再挣扎一下?技术部重启的机会已然不多了,你知道的,每一次——”
“不必多言了,观测之内,我们毫无胜算。”
“那观测之外呢?我们……”
“没有观测之外,全知也没有。”
老者终于从老年椅上起身,睁开双眼,满是障翳,他早已无法视物,此刻眼光却仿佛投向了世界的深处。
“感谢您长久以来的包容与忍耐,现在我们需要又一次伤害您了,又一次,对此,我们深表歉意。”
他的眼光突然盯上了那颗勃勃跳动的“心”,随后便转头望向了在远处逗弄着自己赡养多年的鹦鹉的“咎”:
“开始吧,像以前一样就好。”
“不需要一点点什么改变吗?每一次都一样的存档玩起来什么意思都没有,说不定方向错了再怎么细化加速都没有用呢。”
“随便你吧,每次还不都是你捏的。”在他的面前,仿佛变了一个人,老者没好气地回答道。
“随意,随意,你来选个种子?”
“不选,你再磨蹭下去,技术部的核心就要被淀潮淹没了。”仰躺在老人椅上,老者疲倦不堪,眼神却还是一直望着身旁看起来毫无紧张感的“咎”。
“好好好,现在让我们再次开始吧。”他抬手,捏住了那颗“心”——
倘若这世界真的有时间之河的概念,那么止住它的势能之后使用巨力让它倒流定是有可能的,燃烧整个可观测世界的所有未来去换取某一段时间的回流,多么疯狂的选择。
倒流四百年,不过再一次迎接这一次生死文明游戏的到来,又一次坦然接受这荒诞的现实……
宇宙在收缩,祂们也仿若习惯,他们总是做出同样的抉择。
现在,跳动的宇宙即将破碎,等待再一次重组。
换而言之,神明们共称的破碎游戏,第十七周目正式结束。
结局达成:
祂们的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