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葬礼

    陆岸的葬礼在这个生机盎然的三月悄然开场，葬礼没有大操大办，没有邀请亲朋好友，只是走了个简单的过场。

    作为葬礼的操办者，从始至终，陆明舟没有落一滴泪，甚至没有表现的多么悲伤和痛苦。以至于大老远飞来中国要债的债主站在陆岸的遗照前张望了半晌，生怕讨债讨错了人。

    来葬礼吊唁的人除了这群债主，还有法院、公安局甚至陆明舟消失已久的亲生母亲。

    法院递来了抵押单据，公安局递来了一封和解书，他消失已久的明星母亲，则是递来了一张银行卡。

    陆明舟并没有按照四者先后到来的顺序作出处理，而是率先在公安局的和解书上签了字，大概内容是陆岸自杀吓疯了一个倒霉的护士，她的家人要求补偿精神损失费，他同意了。

    公安局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旌，当他拿着陆明舟签好字的和解书离开时，程凉甚至没有打算理会他的意思。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去到她身边，打了个招呼，“程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程凉冷漠的看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走去了礼堂。

    她的举动证实了杨旌的猜测，她的确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甚至还带着怨恨。

    比起公安局，法院更排场一些，一个衣冠楚楚的法官带着两个年轻的实习生，法官和陆明舟谈话时，两个实习生正靠在不远处小声聊天。

    “他真是死者的儿子吗？怎么能那么淡定？”

    “大企业家族嘛，心肠都硬，谁死了都不带难过的。”

    “还真是。”

    程凉路过二人时，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收进了耳朵。

    她果断停住了步子，扭头冷冰冰的盯着二人。他们穿着板正的黑色制服，却丝毫没有体现出制服的威严。

    两人即刻意识到了程凉的不怀好意，实习生a昂着胸膛朝她蔑视道：“你谁啊？干嘛这么看我们？”

    程凉冷哼一声，对他们说：“就你们这样的，也能当法官。”

    “你说什么！”实习生a暴跳如雷，有人敢亵渎他们神圣的职务，这是万万不允许的，但好在实习生b是个谨慎的人，急忙拉住他，悄声对他说：“算了算了，师父知道又要骂我们了。”

    等他们缓和过来时，程凉早就离开了，她才不屑于跟这种人周旋。

    程凉进礼堂时，那个被称作师父的法官神采奕奕的离开了，手里拿着单据，他显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陆明舟坐在厅里的一角，头靠着墙，一手夹着根烟，一手揉着太阳穴。

    他突显的胡茬和浑浊的双眼交相呼应，为整张脸添了一份沧桑。

    在医院的时候，陆明舟从来都穿一身白衣，这还是程凉第一次见他穿一身板正的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程凉觉得他适合黑色更多一些。

    她缓步走到他身边蹲下，叫了他一声，“陆明舟。”

    陆明舟后知后觉的朝她扭头，把烟换到了离她远的那一边，“你怎么还是来了？”

    “我不放心你。”程凉回答。

    陆明舟很想对她笑一下，以此告诉她他什么事都没有，可那太难了，他笑不出来。

    陆明舟把烟头在地上一捻，抬手揉了揉程凉的头，对她说：“我没事的，放心。”

    程凉伸出手指，在陆明舟两侧的太阳穴上按了按，冰凉的指腹抵达时，陆明舟感到堵塞在身体各个角落的阴霾在不声不响的散开。

    “头疼吗？”程凉问。

    陆明舟闭着眼嗯了一声。

    她从包里掏出一盒药，递给他。作为医生，陆明舟明确那盒药的功效。

    “是止疼的，”程凉说，“实在疼的时候，记得吃。”

    “嗯。”陆明舟拿着药，拇指在药盒上摩挲了一会儿。

    “奶奶那边，我会照顾好的，你不用担心。”

    “嗯。”

    “程凉。”

    “嗯？”

    陆明舟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没什么。’

    陆明舟想，他未来几乎没什么可能与程凉过平凡安稳的生活了，他不想把程凉卷进到他突如其来的意外之中，但这个时候，如果连她也离开，他不知道要怎么对抗眼前苍凉的无力。

    债主和何媛是在陆岸火化之后才被打发的，比起债主，何媛要更难缠一些，直到陆明舟把她再次递来的巨额银行卡无情的扔进火里，随着陆岸一起烧成灰后，她才泪流满面的离开。

    事实上，陆明舟并不知道她是否泪流满面，因为无论在哪儿，她都带着帽子、口罩和墨镜，始终维持着一个高贵的明星该有的姿态。

    从陆明舟见到她，直到她离开，他都和所有人一样，没看到过她的真容，也没看到这些年里，她到底多了几道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