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小别

    随着时间的流逝，社会对于程凉乃至湘南大学的舆论渐渐平息了下来。田光明的校长职位也暂时保住了，学校没有再追究程凉的责任，反而公关团队在头条上写了一大堆赞美她的话，大概意思是不畏强权揭露丑恶的行为，是每一个学子学习的榜样。

    很难想象，田光明是怎么决心做出这个决定的。

    因为这件事，程凉在辰州小有名气，她曾经投稿的画作被一家画室看中，hr邀请她来工作室面试，如果通过，毕业以后她就能留在画室画画。

    这对程凉来说无疑是一个理性的诱惑，专业不能自己选，但工作总可以。她不喜欢云里雾绕的代码，更不喜欢陪着笑脸和人打交道，如果让她选择一种能够坚持一生的职业，她想，那就只有画画了。

    作为一个非专业的画手，她的才华能被伯乐赏识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所以接到通知的当天，程凉就去面试了。

    画室在一栋二环开外的写字楼，空间里还弥漫着甲醛的味道，一切都很崭新，显然是刚装修过。

    画室的老板是个和她同龄的女性，人很随和，两人很聊得来，对绘画有很多默契的见解，面试过程十分顺利。

    程凉甚至能想象到和她一起工作会有多畅快。

    带着这份期待，程凉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画室。

    写字楼的出口是一扇很大的旋转玻璃门，光顾着高兴了，出门时她一个没注意，脑袋撞上了人。

    程凉即刻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

    当抬头看到面前的男人时，她愣了片刻。

    与上次见面不同，宋清辉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上喷了发胶被精致的打理过，身形板板正正，整个人很利落。

    只不过，他的西装看着有些廉价，那条黑黄相间的条纹领带能让人一眼看出他的职业。

    “程小姐，好巧，我们又见面了。”宋清辉对她笑笑。

    程凉下意识退后半步，“原来是你。”

    “你怎么来这儿？”宋清辉客套一问。

    “我来面试的。”程凉客套一答，同样问了句，“你呢？”

    “我给一个律师当司机，朋友介绍的，”宋清辉指了指自己这身与他并不适配的衣服，尴尬一笑，“挺奇怪的吧？”

    程凉摇摇头，“还不错。”

    电梯里远远走来一位正在接电话的精英男，身后跟着位高个秘书，宋清辉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对程凉说，“我得工作了。”

    “好。”

    临走前，宋清辉补充了一句，“有机会，可以一起聚聚。”

    程凉对他淡然一笑，“我想，会的。”

    宋清辉开着商务车接薛义明离开了。

    程凉在原地站了很久。她想她应该知道宋清辉口中的朋友是谁。

    算起来，她和陆明舟已经有七天没见面了。

    那次分别后，陆明舟没有再找过她，也没有问过她忽而失落的原因，每天的联系就只限于吃了什么，忙不忙，睡得好不好。

    很平淡。

    叹了声气，程凉坐公交回了湘大。

    年关将至，大多数师生已经离校，回家准备过年了，学校空荡荡的，连环保阿姨都放假了，地面的落叶衬得校园很凄凉，也衬得她很凄凉。

    孟仪堂出事后，她就没什么课题可忙了，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她又把自己的画功提高了一个台阶。

    这天晚上，程凉细细观摩了画室老板在网站上发布的所有作品，看过后深有感触。在专业画家面前，她的能力还是逊色了一筹。

    她做了很多笔记，把自己的感受一一记录了下来，忙完已经是深夜，程凉简单洗了澡躺在床上，关了灯翻来覆去，迟迟没有睡着。

    陆明舟的手术应该做完了吧，明天一早还要赶去门诊，每天这么忙，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休息过来。

    点亮手机，屏幕上什么消息都没有，程凉有点失落，随即熄灭手机压在枕头底下。

    她在黑夜中睁着眼睛，盯着插座上的唯一光亮发呆。

    那是一晕红光，阴森森的，静悄悄的。

    这种状态维持了很久。她很清醒，怎么也睡不着。

    两扇窗帘没有合上，中间漏了条缝，不知道什么时候，其间钻进一道暗淡的光，打在天花板上，尤为显眼。

    她的寝室在4楼，平时不用和高层挤电梯，很方便，但是有一点很不好，楼下有个什么动静都能传进来，包括车灯打来的光。

    程凉静静的看着天花板，对着那道光审视了足足有二十分钟，她才决定下床拉好窗帘。

    她能预料到，这束光很难消失了，它一直存在，她就会一直难以入睡。

    在晚上，楼下的车一般也就经过时才会映两道光进来，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大概哪个糊涂的车主离开时忘了锁车门关车灯。

    好奇之下，程凉拉开窗帘，打开门去阳台看了看。

    楼下的确有辆亮着大灯的车，车主正靠着车门抽烟，他正在朝她的方向看。

    心脏突然漏了半拍，程凉退后几步，靠着阳台的门愣了半晌。

    他大半夜不声不响的跑来，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