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看医生
一进门，前台的粉衣护士笑着对程凉打招呼，“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你好，我预约了梁医生。”
说话间，程凉已经把身份证递给了护士。见医生前要实名登记，这是这里最基本的流程，程凉早就熟知了。
“好的小姐，”护士一边操作电脑，一边说，“梁医生上一个病人刚走，您现在正好可以上去。”
话说完，护士正好登记完信息，双手将身份证还给了程凉。
程凉说了声谢谢，熟门熟路的上了电梯，去了四楼的一间诊疗室。
梁娟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精神医师，带着银丝边框眼睛，中等身材，皮肤偏黑。
见到程凉，梁医生第一句话是：“我的好姑娘，我记得上一次见你是一个多月前，你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程凉看她一眼，苦涩的笑笑，“药吃完了。”
梁医生站在档案烤瓷柜前，在一堆文件夹的目录中寻找程凉的名字。
程凉走到办公桌对面的弓形椅边上，顺便把手里的东西搁到脚边。
“最近服药的频率又高了？”梁医生一边翻找一边问。
“嗯。”程凉微微点头。
梁娟拧紧了眉头，终于抽出一本蓝色的文件夹。
她坐到办公桌前，翻开里面的资料，在新的一页写下了2009年1月2日。
程凉也跟着坐下。
“我说过很多遍了，药只能缓解一时，你越依赖它，它就越会反噬你。”梁娟说。
程凉垂着头默不作声。
梁娟起身叹了口气，走到饮水机处，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纸杯，接了杯热水递给程凉。
程凉起身接过，说了声谢谢。
梁娟坐回原位，拿起笔，笔尖对准了纸张，但还没有要落笔的意思。
程凉正想喝口水，喉咙突然发痒，她背过头去，捂着嘴咳嗽两声。
“生病了？”梁娟问她，同时把抽纸递到她面前。
程凉抽了一张擦了擦鼻子，说，“可能感冒了，不严重。”
梁娟说，“来和我说说，这一个多月里，遇到什么事情了？”
“其实也没什么，”程凉淡淡的回答，“和以前一样，吃饭睡觉做实验写论文，嗯……只不过，”
梁娟追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做了一个小手术。”
“手术？什么手术。”
“……”
程凉三言两语把切掉胆囊的经过讲述给了梁娟，还把自己近来的大小事情说给了她，包括她昨晚殴打孟晚的经过。
只是其中，她有意略过了陆明舟，半个字都没有提到他。
程凉话音落下时，梁娟还在记录。她写字速度很快，但丝毫不影响字迹的工整娟秀。
写下最后一个字，梁娟抬头看她，“没了？”
程凉迟疑了片刻，点点头，“没了。”
梁娟放下笔，上身微微后仰，两手交叉放在写满字的纸上。
她一出现这个动作，程凉就知道瞒不过她了。
果不其然，梁娟缓缓开口，直白的说，“你刚才的描述中，少了个人。”
心上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程凉愣了两秒。
紧接着梁娟站起身，走到窗子下的沙发，对程凉说，“坐过来吧。”
程凉依言坐来沙发上。这里光线很好，窗外的夕阳洒下一片光晕到地面上，程凉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梁娟把准备好的几页纸递给程凉，程凉接过。不疑有他，她每次来这里都会做一份包含100个问题的答卷，每次都会更换题目，像一次又一次的打怪升级。
和bducjf函数有些相似，更新迭代，一环扣着一环。程凉想。
每个问题都有两个以上的选项，最多不超过6个，没有那种‘你最近心情怎么样’，‘意欲实施暴力的倾向有多大’类似的问题，而是极为稀松平常的琐事，例如，“单肩包习惯背左肩还是右肩，”“近期吃的蔬菜中，种类最多的是哪种？”“躺在床上需要酝酿多久才能入睡？”
对于日常生活的细节，每个问题她几乎都要思索一下，所以这回的问卷她做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问卷答完，梁娟坐到她对面，又拿了一张白纸给她，顺便递给她铅笔和垫板。
“照例，画一幅画吧。”梁娟对她说。
“画什么？”
“什么都可以，想画什么画什么，想到什么就画什么。”
程凉疑惑的眨眨眼。往常都是梁娟指定一个人或物，她照着描述画出来。在没有设定的前提下，她要画点什么好呢？
程凉无所事事的望着窗外。卫生中心背后是一片空地，中间有一片鱼塘，很小，由于是冬天，已经荒芜了。周围插着几节栅栏，栅栏上挂着几件衣服，女款样式，随风飘扬，尽显荒凉。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终于在她看到一件黄色的衣服时，画面定格了下来。
程凉垂头，笔尖与纸张频频接触，发出刷刷的声音。不出一会儿，画中出现了一片湖泊，湖面上站着个人，是个女人，头发长长的，裙子也长长的，在微风下显得很飘逸。
湖面下，还有她的倒影，程凉有意画的模糊。
程凉的画画好时，答卷的结果也出来了。
梁娟把答卷收进了她的文件盒，没给程凉看。她接过程凉手中的画，赞叹了一句，“亲爱的，你画的真的很棒。”
这不是医生对患者的安慰和鼓舞，而是发自内心的夸赞。程凉的画功的确不输专业的画手，甚至更好。
“这个女孩，”梁娟指了指画中的人，问她，“是你吗？”
程凉摇摇头，“这只是我做的一个梦，梦里有这个画面。”
梁娟对着这幅画琢磨了很久，微微皱着眉头。
程凉两手抠着裤边的缝隙。她现在的感觉如坐针毡，就像是害怕中医给你把脉时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又像是上小学时老师对着你的试卷屡屡惆怅。
紧张到不敢呼吸。
终于，这场漫长的等待结束了，虽然只有3分15秒，她数过的。
梁娟对她笑了笑，这让程凉很意外。
“亲爱的，你认识了新的朋友？”梁娟说。
程凉怔愣了片刻，有些不明所以。她百分之百确认她的画只是一张简单的随笔，纵使她智商卓越，也实在想不出来梁娟是怎么看出来的。
也或许，是她对号入座。梁娟口中的朋友，也不一定说的是陆明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