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惩恶扬善
1996年的秋天，一个星期四的下午课间，正轮到程凉值日。她在一楼的室外打扫地面的落叶，突然空中有东西落下，径直砸到她头上。
程凉低呜了一声，忍着疼痛定睛一看，是她的文具袋。东西虽然不重，却是从高处落下来的，她还是被砸的有些发晕。
程凉捂着头朝上看，几个笑嘻嘻的同班男生正匍匐在窗边看她的反应。
其中一个男生昂着头拍自己的胸脯，扬言道：“看吧！小爷我球神的名号可不是盖的，我说能砸中就能砸中！”
“哇，牛哇牛哇！”
“……”
身边围着几个狗腿忙不迭的恭维。
忽然传来程凉冰冷而空旷的声音：“张俊，下来跟我道歉。”
程凉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别说是文具袋了，就算是她的一根头发被人薅了去，她都要薅回来。
况且，倘若砸下来的不是文具袋，而是一个花盆，一个黑板擦，亦或是一本书，那她说不定已经小命不保了。
她从不软弱，也从不会任人欺辱。
她一声吼让校园中很多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张俊自认为是在十一中响当当的人物，哪里受得了这种屈辱，他当即跑下楼，指着程凉的鼻子说：“你这小贱人！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程凉捡起文具袋，一把扔到他的脸上，“我说，向我道歉。”
张俊捂着半边脸，又重复一问：“你说什么？”
“我说，”程凉冷声道：“向我道……”
话还没说完，紧接着就是一记重拳，程凉只觉得太阳穴被敲的嗡嗡作响，当即倒地不起。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来多，不一会儿就围成了一个圆润的圈。
耳鸣之时，她听到张俊吼叫道：“跟你道歉！道什么歉！你这小婊子的爹害死那么多人！你怎么不去地下跟他们道歉！我这叫惩恶扬善！”
“对！班长做的对！”
“就是！”
“……”
众人纷纷站在张俊这边，程凉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辱骂声，有骂她的，有骂她父亲的。
她强忍着疼痛，紧抓着扫帚站起身，二话没说，使尽全身力气用扫帚把张俊抽到了地上。
她双目恶狠狠的样子像是要杀人，众人被吓退了一半，见她挥舞着扫帚，有些胆小的女生怕极了，当即喊道：“啊！打人啦打人啦！”
张俊被打懵了，等回过神来，他掏了掏身上的口袋，只有一支笔，他用嘴咬开笔帽，呸的一声吐在地上，举着笔用力的朝程凉胳膊上扎去。
程凉惊叫了一声，捂着伤口坐在地上。
此战告捷，张俊完胜，在众人面前扳回一局，他昂首挺胸对她说：“敢打老子，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感觉发泄没够，他试图继续对程凉人身攻击，突然一本数学书不偏不倚的打到了他脸上。
他捂着脸，四周寻找书的主人，“是谁！是谁敢暗算老子！”
“是我。你要来打我吗？”
程凉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姚依然站在人群中央，鄙夷的看着张俊。
姚依然走到程凉面前，先是看她一眼，再是冷冷的盯着张俊，“故意伤人，要不要让我带你去派出所？”
张俊愣在原地，有些进退两难。
姚依然的爸爸是警察，爷爷是洛安市的公安局局长，妈妈是出名的企业家。她本人很低调，但这在学校师生眼中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张俊只是一个小官家庭，从阶级上来讲，他父母都不敢招惹的人，他更是没胆量。
不过程凉不一样，她很特殊，不论她受到什么凌辱，都没人给她撑腰。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一刻，为了自己的面子，张俊还是强撑着气度，对姚依然说：“你他妈的装什么好人？！”
姚依然斜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而是抬起程凉的胳膊看了看她的伤，轻声问：“你怎么样？”
程凉甩开她的手，踉踉跄跄的起身离开了原地。
“哼，人家压根儿没把你当回事儿。”张俊冷嘲热讽了一句。
姚依然走到他跟前，冷冰冰的看着他。
在洛安十一中，姚依然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她总是安静的看书学习，不理会周围的纷纷扰扰。在成绩榜上，程凉旅居第一，她紧随其后。
她们不在一个班，更没有什么交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为程凉打抱不平。
然而姚依然却对张俊一字一句的说：“张俊，别再让我看到你欺负程凉。如果再被我发现一次，你可以猜一猜后果。如果实在猜不到，就去问问你爸妈。”
姚依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直到她说出了这番类似威胁的话，才让人对她有了改观。
她不是个好惹的人。
张俊以及他的跟班灰溜溜的离开了。
程凉还没走远，姚依然追上她的脚步，问她：“你还好吗？”
“为什么帮我？”程凉反问。
“因为我……不想看到有人被欺负。”姚依然声音很低，听着底气不足。
程凉瞥了她一眼，“别管我的闲事，我不需要别人可怜。”
姚依然没理会她的话，拽着她的胳膊说：“你的伤很严重，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
大臂上的扎伤很严重，最终留了疤，那道疤很丑陋。
斜靠在飞机的座椅上，程凉闭着眼睡意朦胧。这段记忆在程凉的脑子里循环放映了很久，每次都以伤疤被纱布包裹的那个画面为终点。
纱布是白色的，它被用力盖在了血红的伤痕上，然后眼前就是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