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贩子
程凉辗转回了病房。
曦曦已经输了液睡着了。
程凉打了个哈欠，觉着有些犯困，躺上床倒头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是被手机来电吵醒的。
曦曦仍然睡着，为了避免吵到她，程凉挂断了电话。
她坐起身揉了揉脸，然后穿了件外套，去住院楼门前找了张椅子坐下。
她给对方回了一通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依然’两个字。
电话接通了，听筒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橙子，你刚刚怎么不接电话呀！”
“哦，”程凉回答，“刚刚在忙。”
“你的实验还没做完吗？”
“嗯。”
面前驶过一辆红色的汽车，程凉盯着轮胎上干巴的泥点出神。
她生病住院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
电话安静了片刻，姚依然说：“橙子，我打算和李时允结婚了。”
程凉顿了顿，说：“嗯，这是好事。”她又问：“定在什么时间？”
姚依然说：“十二月三十一号，元旦前一天。”
程凉掰起手指头算了算时间。现在是十月中下旬，十一月初中期答辩，然后有两个课题要完成，在元旦之前时间还算宽裕。
她说：“好，到时候我会去的。”
“那你记得提前来两天，伴娘的位置留给你！”
“好。”
“那你最近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了。”
“好，你也是。”
挂断电话，程凉微闭双眼，仰起头支在椅背的顶端，望着天空出神。
忽然间，眼前出现一个倒置的人脸。
“我可以坐这里吗？”
程凉收回脑袋坐正了身子，看清来人是陆明舟。
他手里拿着盒饭和矿泉水，微笑看着程凉，等待答复。
程凉扫了眼周围的座椅，明明空无一人。
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说了声，“随意。”
陆明舟坐到了她一旁，还打开餐盖，吃起了饭。
程凉本想离开的，但是想了想，不请自来的人是他，她凭什么走。
程凉两手环胸，静坐，望着面前路过的零星车辆。
狠扒了两口饭，肚子里好受了些，陆明舟这才朝她开口：“上午的事情，对不起啊。”
程凉扭头看他一眼，扬了扬眉毛。
当时陆明舟不清楚许温和和前夫发生争执的事情，也不知道曦曦为此哭红了眼睛，他看到的，就是监控里程凉带着曦曦仓皇而逃的场面。
他匆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对她说：“我当时也是太着急了，不应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程凉仍旧一言不发，好像在想什么。
陆明舟又说：“你怎么不说话？”
程凉盯着他手里的餐盒，米饭和三个菜，一荤两素，绿油油一片，看着就寡淡。
她对他开口道：“陆医生，你吃的是午饭还是晚饭？”
“昂？”陆明舟对她的跳脱感到诧异。
程凉又重复一遍，“你吃的是午饭还是晚饭？”
陆明舟眨眨眼，回了句，“都是吧。”
程凉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陆明舟诧异的盯她一眼，喝了口水，继续扒饭。
“带曦曦出门这件事我有责任，我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在陆明舟专心填饱肚子时，程凉回应了。
陆明舟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继而听她又说：“但是你没有权力指责我自顾不暇。”
陆明舟愣了一会儿。他想起在门诊时偶遇程凉，她对他说的那句话，‘我还是可以自顾的。’
好像在这个问题上，她尤其较真。
陆明舟意味深长的一笑。
他对她说：“嗯，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程凉没有回应是否接受他的道歉，而是似乎在想某件事情，她问他：“曦曦得了什么病？”
陆明舟的神情僵了一会儿，“肝硬化，先天性的，在等肝移植。”
“肝脏移植的话，亲属不可以吗？”
饭吃的差不多了，陆明舟一边盖起餐盒盖，一边回她：“她近亲的肝脏都不符合条件，只能等供肝分配。”
程凉努了努嘴，用食指点了点下巴，陷入了冥思。
硕士期间做课题时，程凉曾涉猎过器官志愿捐献网站的服务器修补工作，她记得这个网站是国家唯一的器官捐献官网，这就意味着，如果亲属不能活体捐献，那就只能等待国家分配供肝。
想到这里，程凉皱起了眉。
“在想什么？”陆明舟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
她的举止和神情实在有些古怪，不禁让人浮想联翩。陆明舟若有所思的将她打量一番，对她说：“程小姐，你知道上午我是怎么找到你们的吗？”
“怎么找到的？”
“监控。”
程凉不在意的‘哦’了一声。
陆明舟又说：“我在监控里看到你的时候，感觉你真的很像一个人贩子。”
空中吹过一阵邪风，车棚里的电动车哗啦哗啦响了几声，是挡风被被吹开的声音。
好好的医生非长了张嘴。
程凉终于坐不住了，她站起身，低头瞪了陆明舟一眼，“你才像人贩子。”
即便她生气，语气也是淡淡的。
程凉匆匆离开，秋风扬起她身后的长发，她伸手拢了拢。
陆明舟坐在原位，对着她渐远的背影笑了笑。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了一根。
这根烟结束，陆明舟重新归于繁忙之中。
这一忙就忙到了后半夜。
陆明舟在值班室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微微亮，他看了看表，五点四十。
他简单洗了漱，换掉白大褂，从停车场取了车回了趟湘南大学。
教授嘱咐他回教研室搬几个设备到医院。
当他转移好设备，开车准备驶出校园时，人渐渐多了起来。时间快到八点，学生们正准备去上课。
陆明舟把车停在路边，准备等过了八点再走。
熙熙攘攘的学生略过他的车涌入教学楼，他们青春靓丽，精神焕发。
陆明舟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自己，疲惫不堪，两眼乌青。
他打开车窗，点了根烟。
转眼一看，他的左边是一栋藏蓝的大楼，很高很气派，不用看他都知道，那是信息工程学院的研究生院大楼。
他是在湘南大学长大的，哪栋楼在什么位置，占多大的面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只扫了眼进出大楼的学生，便收回眼来。
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栋大楼好像跟某个人有一种很紧密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