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五章眼泪3
高简给孟羽梵打电话，总是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像是：“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呀？”
“每天练功辛不辛苦？”
“学校最近有什么演出活动没有？”
“哪条街又新开了一家特色餐馆，我们哪天去试试看？”
“天气预报说明天要变天，注意别感冒了。”
诸如此类。
碍于姜筠的面子，孟羽梵疲于应对。
偶尔一次她以电话费太贵为理由中断了通话，第二天高简就直接往她的手机卡里充了一千块钱，然后接着打。
后来，他又渐渐开始送她礼物，也是找了各种理由，像是：“单位某女同事出差带回来每人一条围巾，我一大老爷们围着太不像话，就送给你了。”
又或者是：“今天路过哪儿遇到几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卖这些小玩意，为了支持他们的事业我就买了几个，也都用不着，你就全拿去吧。”
孟羽梵让他拿去送给姜筠，可高简一句：“送姜筠的礼物当然得要我精心挑选，把你当朋友才这么随意的。”就轻松把她给打发了。
虽然他没有开口说穿，可这种种的行迹早已经超出了好朋友的男朋友应有的对待范围。
孟羽梵一方面顾忌姜筠的颜面不好戳穿，另一方面高简的分寸把握得实在太好。
他的一言一行都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人无从反驳，这是他在社交场合浸淫多年锻炼出的话术手腕，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学生又怎会是其对手？
于是事情就这样一直拖着，只是在每一次面对姜筠的时候，孟羽梵都忍不住欲言又止。
直到有一天晚上，孟羽梵又接到了高简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她问：“你喝醉了？”虽然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高简自是拒不承认喝醉，可是结巴的舌头和琐碎的话语却早已证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酒后的他一反常态，开始碎碎念叨细数起他的辛酸史，说他无论做什么事情成败背后总会有人非议，还说到千金易得知己难寻，他知道围绕在他周围的许多所谓的朋友都只是冲着他背后的家庭才来的，在别人的眼里，如果他没有一个当局长的老爸他就什么都不是。
起初孟羽梵以为他遇到了什么挫折，于是只好耐下心来宽慰他，后来他的话题却渐渐拐了弯。
“羽梵，你过来陪陪我好不好？”他在电话里细声哀求，语气无助得像个找不到路回家的小孩，“我真的觉得好累，你来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姜筠呢？”孟羽梵问：“你找她陪你吧。”
电话那头声音一滞，随后传来他的几声轻叹，原本有些微醺的声音似乎短暂地凝重起来，“羽梵，我错过你了，你这么好，我怎么会错过你呢，可我还是错过了，错过你了……”
他低低地重复着那一句错过你了，像是在说给孟羽梵听，又像是独自呢喃，酒后有些黯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伤。
孟羽梵一下子被惊呆了，“你在说些什么我都听不清楚，你喝多了就别再打电话了，早点休息吧。”匆匆说完这句孟羽梵赶紧挂断了电话。
那天之后孟羽梵都尽量躲着他和姜筠，直到几天后她偶然遇上高简单位的几个朋友，交谈间无意中说起前几天他们在一起加班时发生的一件趣事。
孟羽梵随口问了句是哪天的事，却惊觉他们加班的时间正是她接到高简那一通酒后电话的那晚。
加班持续到晚上十点多才散，而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十一点不到，也就是说，高简那天根本就没有去喝酒，就更不可能喝醉了，他是装的。
在得知了这个真相之后，孟羽梵第一次对人心险恶这个成语有了切身的体会，她不禁担心起姜筠的处境。
可这事又不好明说，于是她只好旁敲侧击地想要点醒姜筠。
只是恋爱中的女人啊，都是聋子、瞎子、傻子，又怎么会听得进旁人的劝告呢？
那天的聚会最终不欢而散。
在楚文到达之前，康梓心目睹了孟羽梵把高简约到清水居而后刚刚好让姜筠给撞上的全过程。
可在那一刻，姜筠没有对高简有任何斥责反而是迁怒于孟羽梵，认定是她在有意破坏自己的感情。
甚至在高简自觉尴尬转身离开后还要追上去，后来还是康梓心恼怒地拉住了她，所以在楚文问起康梓心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的生气。
那天的聚会到后来俨然变成了一个审问场，只是在一对二的情况下，在面对楚文和康梓心的一再调停和解，姜筠直接打断了她们的话语，起身决绝的离开。
大年初二，她一个人顶着寒风游荡在空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
泪水刚刚流出眼眶就被冷空气凝结在脸上，扯得皮肤生生发痛，可是再怎样的痛却都掩盖不了她心上越来越深的伤。
这一刻，她烦透了这样那样对她说教的声音。
在家里，父母对她说你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现在出了门，朋友对她说你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完全任由别人来操纵。
十八岁以前，她迫切地期待长大，以为成年之后就能拥有自主权，可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没改变。
之前她和孙博熙恋爱，家人反对，现在换了一个高简，好朋友又来阻挠，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要干涉自己的感情？
是她在谈恋爱，又不是他们！
凭什么说她交往的男朋友就不好呢？
凭什么嫌弃孙博熙的家世不好？
凭什么说高简对自己就不是真心的？
凭什么她自己的事情非得要听别人来做主？
她的内心消极且哀怨，为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感到委屈不平。
从那天起，姜筠就一直都没有和几个好朋友联系。
楚文和康梓心有两次打电话到她家姜筠也不肯接，她们只能是和姜妈妈简单的交谈几句，婉转的让她有机会开导开导姜筠。
她们的意见和一向心高气傲的姜妈妈难得一致，可是这让关在房间里把外面一切动静都听在耳里的姜筠心中对她们达成一致的阵线更加是同仇敌忾起来。
姜妈妈言谈之间明显比从前少了许多的锐利，多了一丝惆怅，对于女儿现在和他们之间日渐深壑的沟渠她只感觉到如此的无可奈何。
她知道，女儿已经长大了，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一味地镇压，她和姜爸爸也不是没想过要好好的沟通。
可是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们早已经习惯了按自己的方式去命令安排，都忘了要去建立沟通的桥梁。
所以，现在的他们只能隔着那条叫做“代沟”的河流，小心翼翼地对女儿遥遥相望，唯恐一个不小心，河水就会将他们之间冲得越来越远。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楚文唉声叹气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那天之后，四个人的聚会姜筠一直缺席。
此时，楚文、孟羽梵和康梓心坐在清水居里三张俏脸上都是愁眉不展。
“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就不会这么愁了。”孟羽梵斜斜的倚在沙发上沮丧地揪着发梢。
“其实那天我也有错，我不该太急于求成，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在姜筠看来她一定觉得我是在炫耀。”一向好强的她居然难得的自我批评了一番。
“你那么刺激她的确是有些不该。”开口的是沉默了好久的康梓心。
听到这话，孟羽梵有些不悦地撅了撅嘴，自我批评是一回事，被人批评那可又是另一种滋味了。
“可姜筠的反应也太出乎意料了。”康梓心幽幽地叹息。
四个人中她是最小的一个，一张不谙世事的天真面庞下包裹的却是一颗七窍玲珑心。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友谊已经足够坚固，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击倒。”说到这里她抬头注视面前的两人。
“你们还记得从前我们看到小说里姐妹俩因为爱上同一个男人而反目的情节多么让我们嗤之以鼻吗？”
“我可没有爱上他！”孟羽梵立马出声反驳。
“可现在情节相似！”康梓心皱起眉头瞪了她一眼，以示被打断的不满。
“我们当初那么信誓旦旦地承诺如果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就谁也不要那个男人，可现在你们是怎么做的？”
孟羽梵没做声，康梓心停顿了一下，而后话锋一转。
“还有，姜筠那天说你失恋了是什么意思？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
这两天几人都为姜筠的状况而焦头烂额，以至于忽略了那天她们吵架时透露出的另一个重要信息。
“对啊，我都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被这么一提醒，楚文也想了起来。
对于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孟羽梵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她摊开手耸了耸肩。
“就是我和程安峻分手了呗，还能有什么意思？”她挪了个姿势继续背靠着沙发，让自己尽量显得轻描淡写的样子，脸却转向了窗外。
“分手？为什么分手？”
康梓心显然没留意那天姜筠后来说的话，联想到一系列的事情，她做出了一个猜测，“你变心了？你不会是真喜欢上高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