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方孝儒：待诏？翰林侍书啊！
咚！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朝钟敲响。
建文朝的文武百官满脸迷惑，摸不着头脑，数以百计的文武大臣自承天门过端门而入，至午门前分属两列。
午门乃是紫禁城的正门，中间为御道，平时不开启，左右两阙则供当值将军和宿卫执杖旗校等人的出入。
又在左右两掖各开一门，称为左、右掖门，这才是百官入朝之门。
午门上有楼，名“五凤”，其中设立有朝钟朝鼓，由钟鼓司宦官掌管，敲响即帝唤众臣上朝。
今日未在朝房等待，在锦衣卫执仗校旗等人催促下，文官自左掖门入，武将自右掖门而入。
为避免拥挤混乱，早先有明文规定将军先入，次近侍官员，次公侯驸马伯，次五府六部，又次应天府及在京杂职官员的入门次序。
可建文朝则有些奇怪，六部文官反而位列最前，什么将军、公侯驸马伯全都靠边站，文官中一位翰林学士反而与六部尚书并驾齐驱，甚至隐隐超出半步，煞是引人瞩目。
五品的翰林学士走在各部尚书前面，全天下独一份。
此人双目炯炯有神，身形挺拔，一副大儒风范。
两侧站有监督御史，负责将仪态不整、买官卖爵、谄媚权贵等行为不当的官员记录在案。
此刻一名左佥都御史，正四品的官级，正一脸谄媚的走到那名翰林学士近前，赔笑道：
“下官拜见方公。”
“马上便要进殿面圣，王大人有何事抓紧些说与我听。”方孝儒淡淡笑着催促道。
正四品左副都御史，竟在一位五品堪堪有入朝资格的小官面前，自称下官！
关键是左右两侧勋贵文武，竟无一人觉得不对，大家都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
王御史谄媚一笑：“方公说的是，昨天傍晚下官遣犬子送到方公府上一些家乡土特产，入腹可谓甘之如饴啊……咳，不知犬子文翰馆那个待诏？”
翰林院文翰馆的职务是为皇帝近臣，有侍读、侍讲各二人，并列正六品。侍书十人，正七品。待诏六人，从九品。典簿一人，从八品。
文翰馆里都是炙手可热的官职，哪怕他身为正四品的文官，依建文新政有举荐贤才的职能，可想将没有功名的儿子送入文翰官，亦是绕不开方孝儒这位正五品翰林学士，却远超正一品的摄政三王之一。
“待诏？”
方孝儒顿了顿，在王御史紧张的表情下，悠悠开口：“什么待诏？是翰林侍书啊。”
“翰，翰林侍书？”
王御史神色微微暗淡的双眼，猛然迸发出一道精光，惊喜交集道：“多谢方公提携，日后下官这监察百官的职权，方公说怎么监那就怎么监！”
方孝儒微微昂起头颅，神色傲然，语气风轻云淡道：“不急，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尚有一位空缺，你我为老乡同在朝共事，理应照拂一二。”
嘶！
这是要成一家人啊！
王御史激动的语无伦次：“下官今晚遣犬子……不，下官与犬子一同去给方公拜个早年。”
“王大人太客气了。”方孝儒摇了摇头轻笑道，却并未口头拒绝。
“大恩不言谢，方公，接下来您便看我如何做就是！”王御史神态诚恳道。
同为顾命大臣的兵部尚书齐泰、太常寺卿黄子澄闻声表情丝毫未动，他们身后各有党派，
虽然二人官职比方孝儒要大，可论其背后党派，当属方孝儒的浙党势力最强势！
啪！
鸣鞭过后，朝臣肃静。
一声高昂的喊声响起：“宣百官进殿！”
兵部尚书齐泰、太常寺卿黄子澄、翰林学士方孝儒三人位列最前，文官靠后依次排好。
武将勋贵全都靠边站，一个个跟深闺怨妇似的。
文武百官一开始还稍有些冲突，到现在基本上就只在靖难战场上见真章了。
武将不善言辞，直接起兵干你。
弄得文官这边火气也很大。
特别是齐、黄、方三人，更是头大如斗，好好的天胡开局，打到现在眼瞅着燕蕃壮大，双方都快势均力敌了。
待百官走进大殿内，撩起官袍躬身下拜，口中高呼：“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龙椅之上。
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响起：
“起来吧。”
“谢陛……嗯？”百官齐齐一愣。
这声不对啊。
文武百官一抬头，龙椅之上坐着一位身穿朱红龙袍，方正大脸，威严甚重的皇帝。
左侧朱标面无表情扫视众臣，眼中精光闪动，忽明忽灭，似是在考量什么。
右侧朱棣淡漠而视，身形挺拔如万古山峦般巍峨，气势恢宏磅礴，让人不自觉的呼吸一窒。
右侧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不起眼的陆鸣，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盆糯叽叽的水晶糯米丸子，不时塞嘴里一颗。
而他们的建文皇帝此时披头散发，满身脚印子，正蹲在角落里画圈圈，时不时抽泣两声，看起来委屈极了。
百官全都懵了，脑袋嗡嗡作响，神情惊恐万状，齐齐失声道：“太，太祖高皇帝！？”
这怎么可能！
“上位？上位！！您，您还健在，太好了！您还健在！”
武将那边彻底沸腾了。
武定侯郭英、长兴侯耿炳文激动得发须皆颤，双眼湿润，可见这一年以来被文官欺负到了何种程度。
文官有的他们没有，文官不够了还要从武将集团抢，甚至还拖延军队的饷银，使得将士们对武将高层十分的不满。
仅仅一年，军队的日子跟洪武时期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太祖高皇帝陛下！”
齐泰、黄子澄、方孝儒三人都要傻掉了，两股颤颤，吓得亡魂大冒。
在看到燕王朱棣那一刻，他们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完了，今天哥几个的脑袋得撂这！
不说其他，单是撺掇朱元璋血亲互起刀兵这一条，便足够按照他们的族谱开杀了！
朱元璋眯着眼，深沉的声音中杀气腾腾：“咱一年不曾临朝，这天下便反了天？”
“都他娘聋了！说话！”
众臣吓得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文武双方对视一眼，而后争先恐后的开始抢夺发言权：
“陛下，燕王朱棣起兵造反，谋逆之心昭昭，使我家国动荡，社稷不安，生灵涂炭啊！”
“禀皇上，燕王凭借八百人起兵造反，必然有朝中武将暗做手脚，首逆耿炳文！总共九千骑兵，首战被俘八千战马，若没有暗做手脚，怎会溃败至此！”
武将那边。
炳文老爷子当场就急眼了，怒目而视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老子什么时候暗做手脚了，老子根本就是明着来的！”
“上位，既然燕王在您身侧，其中缘由您大可一问，俺的脑袋就放在这，对错是非，是杀是剐俺都听上位的！”
朱元璋冷哼一声：“你个蛮横东西，自个犯了弥天大错，还要咱说你干的好？”
老朱心中暗道：干的好！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回头咱再收拾你！”
众武将勋贵松了口气，忐忑的心情可谓是拨云见日，上位这个语气，肯定是重重的罚。
炳文老爷子至少也要自罚三杯！
文官那边一片骚乱，方孝儒趁乱正往后排退去，急切道：“让让，让让……”
“方公您这是。”
方孝儒两眼一瞪：“老夫区区五品小官站在前面合适么！”
突兀。
上面传来一道威严满满的声音：
“齐泰、黄子澄、方孝儒何在！”
悄悄将众臣护至身前的方孝儒身躯猛然一颤，差点大小便失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