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误会
然而如今以太后为首的孙氏一族在朝中只手遮天，眼看着谢氏自祖父以后，恐再难有人在朝辅佐圣明，匡正除邪，不仅谢氏会没落，大齐也恐将朝政更迭不稳，故自己必须与孙氏一族联姻，假意示好，收集罪证，与他人里应外合，除去孙氏。
他不愿联姻，苦苦哀求了三天三夜，滴水未沾，长跪祠堂。
昏迷之际他念出了阮岫的名字，被旁人听了去，祖父拷问了则轻才得知自己与阮氏女之事。
谢太师虽清楚孙儿与阮氏女结亲是门好亲事，但依旧狠下了心逼迫谢桁与郡主联姻，祖父对他说：“阮家与林家结亲，林家一直在军中与太后的势力相斗，长此以往，太后若被逼急了，林家与阮家自然也逃不过被害，桁儿你难道想看着到时候阮家被抄，你心爱之人被糟践吗？”
“如今圣上已不再年幼，太后却依然不肯归还朝政，且圣上身子孱弱，这些年太后一党在朝廷扎根，孙氏野心昭然若揭，如今后宫中又迟迟未有龙裔诞生，孙太后命自己的亲侄女掌权后宫，更是为其招来一宗室养子，便是有了日后扶养子为帝做傀儡之心。
大齐的江山断不能葬送在孙氏手中，先帝的仁政如今还剩下多少，大齐与西疆之战从未停歇，孤魂遍野，年年百姓叫苦，这都是因为孙后那毒妇的私心，桁儿，你饱读诗书，心中又怎可只有儿女之情，却无家国大义呢？你可是衢州谢氏之后啊！”
天边黑云翻滚，吞没了最后一丝光影，谢桁立在窗下，阴影将其笼罩，彻底覆灭了他心中的最后一线生机。
自那日后，他再也不是手捧书卷，抚琴闲雅的清竹公子，他是谢氏子，是名满大齐的衢州谢氏，心中要容天下，也因这天下还有她。
脑中记忆不断浮现，他回过神来，一脸痛苦。
阮岫声音微颤道：“可那字迹，分明就是你的。”
谢桁呆滞般的摇了摇头。
他的瞳孔渐渐放大，仿若在拼命回忆当年的情形——
那时他下定决心为大义舍小情，便写下一封致歉信，表明自己心中自始至终都只有阮岫一人，日后就算阮岫变心，他也只会怪自己，只奢求阮岫再等五年，若五年后还是没有回来，就当自己身已死，不必再念。
然而这些内容与阮岫所说的完全对不上，难道是信被调换了？！
除了至亲，还有谁可以将信拦截，偷换内容，甚至模仿字迹。
谢桁苦笑，目光凉如秋水，令人心生寒意。
“阿岫，那封信大抵是被调换了。事已至此，我才知自己伤透了你的心，如今我的确没有任何颜面再站于你眼前了。
婚事，非我自愿。我谢桁心中只有你一人。
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甚至我会庆幸你还恨我，这至少说明，你还在意着我。”
“不，我已经不恨你了。谢桁，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你。你与我，再无可能。”
就算当年那封信没有被调换，她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纵使误会一场，也是上天指引着走到了今天的局面。
阮岫拂袖离去，再无丝毫停留之心。
淡色衣裙消失在生机盎然的绿萝藤下，他伸手向前只抓住一缕须臾，心爱之人再也不会为他回首，才切身体会到所谓的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不远处的亭台上，赵琛长身玉立在朱色台柱旁，静静地看着假山处所发生的的一切。
待平复了心绪后，阮岫方才再回到席间，坐在了余羡晚身旁，余羡晚嗔怪道：“妹妹你跑哪儿去了，叫我一番好找。”
阮岫见她脸蛋微红，一副醉意的神情，忍俊不禁说道：“姐姐真是好酒量，可有将那副面首喝到手？”
余羡晚撇了撇嘴，面露不悦之色，“靖阳侯家的女儿这次运气甚好，那面首被她赢了去。”
正说着，突然珠帘被撩起，传来欢快清朗的声音——
“好姐姐，快和我们说说，这西威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姐姐平日在府中，可是会时时见到将军？”
“将军喜欢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呀？”
目光探去，几位世家小姐正围着阮楚走向席间，阮楚被她们绕在中间，笑靥如花，十分享受这种前拥后簇感觉。
余羡晚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置在了木桌上，目光不移地对着阮岫细声说道：
“这几个算是都城花痴的头头了，早前还日日嚷着清竹公子，如今谢氏与孙氏联姻，她们又打起了赵将军的主意，真是惹人烦，叽叽喳喳的。”
阮岫闻言莞尔一笑。
只见阮楚缓步过来，在阮岫的斜对面徐徐坐下，理了理衣冠，对着众人娓娓道来：“赵将军是我哥哥的至交，只是暂居我府上，平日里将军忙于军事，我也不大多见——但将军为人宽厚正直，进退有度，时常赠送家中兄弟姐妹们礼物以表谢意。”
左侧一绿衣小姐惊呼，“将军还会送人礼物？姐姐快说说，都送了些什么给姐姐呀？”
阮楚低眉一笑，用绣帕捂了捂唇边，似是含羞，继而又缓缓说道：“将军送的也不过是闺阁儿女玩乐之物，或是糕点吃食什么的。”
右侧一紫衣小姐赶紧接过话茬，“将军真是心细，如此体贴。”
余羡晚实在是忍不了对面的阮楚一副做作的气派，明明就是个庶女，在外面却比嫡女还端着。
自小便看不顺眼阮楚的她，如今有真正的阮家嫡女在侧了，自然是要好好给阮楚一点颜色瞧瞧了，便假咳了两声，引起众人侧目后说道：“说起来，阮府的嫡女也在这儿坐着呢，想必赵将军也会对我们的阮岫妹妹多有照拂吧。”
言毕，席间的女子自然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好几位小姐才注意到这个平日甚少露面的阮氏嫡女，不禁感叹阮岫貌美如此，原来都城还有这样的贵女，如白栀秀气，面容姣丽。
阮岫感到有些突然，不好意思地举起团扇遮面，对着余羡晚私语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快别说了。”
余羡晚一把夺了她的团扇，得意地说道：“阮岫妹妹平日不爱出门，大家可能不大认识她。既然大家如此好奇赵将军，那问我们阿岫妹妹也是一样的。”说罢，还横了两眼阮楚。
阮楚面带愠色，却依旧不得不笑着。
“是啊，这是我三妹阮岫，不久前才从金华回来，你们眼生也是应该的。”阮楚强忍着心中的不悦，微笑地说道。
阮岫看着众女对她面露期待之色，不得不回应道：“我身子不太好，平日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和赵将军面也不曾见过几回。”
余羡晚恨不得拧这傻妹妹两下，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灭灭阮楚的威风，奈何这阮岫一点也不争气，真是气的她两眼一抹黑。
此时，不甘与愤恨像荆条一般缠在阮楚心间，那些看向阮岫时感到惊艳的神情灼烧着她的情绪。
她暗下决心，必定要找回原属于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