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知进知退
六点的时候，护士推着小车子进来送住院餐。
晚餐是三菜一汤，一碗肉沫蒸蛋，一碟白灼大虾，一份白灼青菜，汤碗里盛了奶白奶白的鲫鱼豆腐汤，主食则是一碗粒粒分明的沥米饭。
护士给安祈禾架好床上小桌子，将菜一份一份放上来，又从推车的第二层端上来一小盘切好的水果和一块闪电泡芙。
最后放了剥虾用的一次性手套。
安祈禾原本一直处于空浮的状态，这会儿看见那碗蒸蛋面上亮晶晶的猪油花，忽然整个身子 都像是被胃拽着坠落到地面一般，她觉得饿极了。
她舀起一勺蒸蛋盖在米饭上，再一勺将米饭和蒸蛋一同舀起送进嘴里，碳水带来的充实感刺激舌尖勾起更浓的食欲，安祈禾又舀了一勺。
陆也昼见她吃得一脸馋劲儿，轻笑一声，捻起小桌板上的一次性手套拆开带上，拿起一个白灼虾，利落地掰掉虾头，开始去壳。
“唔……我自己来……”
沥米饭有嚼劲，吃起来格外有满足感，再加上两天没好好吃饭，安祈禾一时间舍不得松开手里的饭碗，用眼神望着陆也昼手里的虾，示意他放下。
陆也昼故意曲解：“这么想吃？别着急，马上就好。”
说着把虾尾的壳拔掉，拿着虾肉在蘸水里轻点两下，待紧实的虾肉浸上些许酱色，再用另一只手接着，将虾放入安祈禾的碗中。
安祈禾嘴里还在嚼，说不上话，只好拿眼睛瞪他。
陆也昼视若无睹，继续将剩下的虾剥完。
安祈禾盯着陆也昼放进碗里的那只虾，最终食欲占了上风，她这会儿肚子里的饿意铺天盖地。
她把虾吃了。
最后一份晚餐吃了个精光，陆也昼见她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问她要不要再给她要一份。
“不要。”
她偏过头拒绝。
陆也昼还是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端来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盅。
安祈禾歪着脑袋打量，陆也昼将瓷盅放在小桌板上，揭开盖子，一股清甜的椰奶味迎面扑来。
安祈禾眼睛瞬间被香得亮了一度。
“厨房准备了两种甜品，我帮你把另外一款要过来了。”
安祈禾很想拒绝，但是浑身细胞像是忽然集体抗议这两天的待遇一般，拼命叫嚣着让她把那盅木瓜椰奶喝掉以抚慰这两天身体受到的委屈。
安祈禾最终屈服了，伸手拿起勺子：“谢谢。”
陆也昼没有错过安祈禾表情的变化，但他不敢笑，怕把她惹毛了，又要赶他走。
“嗯。”
他喉结轻滚，示作回应。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护士拿着药和温水进来让她服药。
吃饱喝足，身体终于不再是轻飘飘的虚浮感，她瞄了一眼坐回沙发看平板的陆也昼，轻轻掀开身上的被子。
下一秒，陆也昼又放下手里的工作，朝她过来了。
“怎么了？”
他一动不动站在她面前，像堵高墙。
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下床果然是她异想天开，安祈禾闭了闭眼，有些自暴自弃道：“我去卫生间。”
她打定主意，陆也昼要是敢说抱她去，她就理直气壮喊他滚。
结果陆也昼没这么说，他蹲下身子，从床下面拿出拖鞋。
那双在公立医院小卖部买的塑料硬拖鞋变成了真丝绸鞋面的柔软拖鞋。
安祈禾不知道这是他买的，还是vip病房配备的。
她不想问。
似乎陆也昼察觉到了她在等待他做出出格举动，好借此让他走人的意图，挟恩图报的陆总知进知退，他立马老实了，安祈禾下床穿拖鞋，他都只是看着。
vip病房的卫生间洗漱用品俱全，安祈禾还没退烧不能洗澡，她只好洗脸刷牙，又挽起裤腿，拧开花洒冲了冲双脚。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陆也昼已经坐回沙发在打电话了。
安祈禾重新上床，拿过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微信。
【妮妮，你怎么样了？】
【任行说你也发烧了。】
宋迎唯给她发了消息，她回了一句没事。
【你没受伤吧？】
【你现在在哪呢？任行说陆也昼救了我们，他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
昨晚的事情打起字来太长，安祈禾不太想打字：
【等我出院了我们见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安祈禾有些困了，抬头看了一眼时钟，还不到八点。
“警察什么时候过来啊？”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陆也昼抬起头，见她脸上的困色，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困了吗？”
“嗯。”
安祈禾模糊地回答一声，心里盼着警察快点来，尽快配合警方工作然后把陆也昼赶走。
结果一直等到快要十点也没有人来，安祈禾困得眼皮都要睁不开了，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隐约听到陆也昼在那头笑了一声，随后房间的大灯熄灭，只剩门口昏黄的廊灯。
“你吃的药有安眠成分，别强撑了。你睡吧，警官来了我会叫你的。”
昏暗之中，他的声音低哑温柔，安祈禾昏沉的意识逐渐跌入一张无形梦网，沿着沉缓的声线下坠。
床上的人呼吸趋于平稳，陆也昼沉默地伫立在床边，目光深深描绘过那张恬静的睡颜。
昏暗中，依然能看清那张平和睡颜下，被暴力掐挤出淤青的细白脖颈，要是他去得再晚一点，或许那一截纤长而脆弱的天鹅颈真的会被掐断。
昨晚见到她小脸血色全失那一刻的画面，抓住地痞流氓用力往岗亭玻璃上撞去的触感，雨后泥土尘锈的气息，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与身后的打斗声混在一起，在他的记忆中不停翻滚。
安祈禾这一觉平稳地睡到后半夜，开始做噩梦了。梦到被叫做三哥的男人狞笑着要掐她的脖子，她试着后退，却四肢僵硬，心脏拼了命地跳动，企图冲破胸腔逃离眼前的一切。
就在心跳即将达到难以承受的顶峰时，三哥狰狞的面容忽然被剥离一般在眼前瓦解融化，意识逐渐聚拢，大脑细胞开始感知到周遭的真实触感，微凉的手指正在轻轻揉她的眉心。
半梦半醒之间，安祈禾听到低缓的气音。
“没事了。”
“别怕。”
再后面的话像雾霭，虚实不清：
“生病都要等到朋友后面。”
“怎么这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