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被相中了
在这屋檐下站的时间长了，杏儿开始明白过来老夫人养这么多丫鬟的用处了。
这屋里的丫鬟们平日里都穿着半旧的衣衫，钗环首饰也都是些素银的。
可每每到了有访客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穿了新做的衣衫，钗环首饰也都换了亮眼的。珍珠耳坠，金手镯，但凡是看着贵重的，都戴在身上。
这老夫人的园子，常常有来访的客人。
大多是义军中有些地位的将领，来与林天骄夫妇商议要事，顺便拜见老夫人。
还有的是各地受过义军恩惠的商人富户，来给老夫人送礼表谢意的。
这些丫鬟穿戴一新，一是维护老夫人的体面，二是若被这些将领富户看中了，有求娶的，便摇身一变做了正牌夫人。
她们整日研究的那些琴棋书画，也是她们日后交际的依仗。
所以这些丫鬟表面上是伺候老夫人的，实际上是老夫人养着，用来笼络人的工具。
先前领着杏儿进老夫人房里的那个妙龄女子西真，便是因为一位来请安的将领御敌有功，被赏给了他。
老夫人说话好听，只说是看着将领辛苦，让西真去伺候他。
可这将领看着都四十多了，家中怎么也有妻子了，这西真去了是做妻还是做妾？
杏儿心里都替她犯嘀咕。
杏儿忍不住将她的发现说给小巧和春香。
春香直言：“这就看那男子的品性了，若是念旧情的，西真去了也不过是老夫人赏的婢妾，妻还是妻；若是那一心攀附的，为着老夫人，他也得让西真做妻，那原本的妻只能退位让贤了。这就是伺候老夫人的坏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是盲婚哑嫁，可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结亲也多少考虑考虑自己的孩子。可老夫人呢？在她眼里，你未必是个人，不过是个如笔洗花瓶一般的物件。用着你了，说送人便送人了，管他是好人坏人。你是进火坑还是油锅，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杏儿这回是彻底明白了春香不想进屋里伺候的原因。
那外表光鲜的东西，往往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可杏儿倒是也不后悔进屋里伺候。
一来她未签身契，老夫人要将她给人，还要看她自己愿不愿意；二来她带个孩子，谁想娶她做妻做妾的，也得想好了备着这拖油瓶的口粮。
想来这世间的男子大都精打细算，定是能算清楚这笔账的。
摸清了老夫人的路数，杏儿更不用心学那些沏茶插花，舞文弄墨伺候人的东西了。
学会了做什么？早早做个礼物让送出去？
她每天就是穿着她那不显眼的衣衫，安安静静站在屋檐下，做她那瞎子哑巴。
这样一来倒也合了一屋子丫鬟的意。
人人都想攀高枝儿，争相去那官大的，富贵的人家做妻做妾，少了杏儿这个榆木疙瘩和她们抢，那是再好不过。
这么一来，杏儿的日子更好过了。
她眼看着她们你害我我算计你，这明里暗里的火左烧右烧，就是烧不到杏儿的身上。
可这不惹眼的小透明，倒是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看上了。
吴二是赤巾军中的一个小小副尉，原本在军中也不甚受重用。
他的义兄因功娶了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因着老夫人的威望，和那丫鬟的交际，这几年官竟越做越大了。
他亲眼看着义兄步步高升，自然眼热，借着替义兄送礼的机会，他时常来老夫人处表孝心。
可屋里的丫鬟，一个比一个人精，早打听清楚了他的官职，一个小小的副尉，如何值得老夫人拉拢？因而屋里的丫鬟们，没一个拿正眼看他。
吴二奉承其他人不成，便将主意打到了杏儿的身上。
他回回来都看着杏儿悄无声息的打帘子，不争不抢，脸上也没有旁的丫鬟的热切和算计。
于是想着，捞不着大的，还不许捞条小鱼了？
这姑娘看着虽不得老夫人器重，可大小也是能跟老夫人说上话的，比自己好进老夫人的门。
于是他再来的时候便给杏儿带点儿蜜饯干果，素钗团扇之类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杏儿原本也不是个眼皮子浅的，可他送那些东西实在是太过普通，让杏儿以为是就想贿赂贿赂自己，进出更方便些。
在老夫人的屋里待久了，出手大方，会讨巧的将士富商不知见了多少！只不过他们“贿赂”的对象都是在老夫人跟前得脸的人。
于是杏儿对他的“贿赂”是有便收了，反正他也没提过分的要求。
可吴二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他看杏儿这小半年回回都痛快收了，只觉得杏儿也看上自己了，心里甚是欢喜，铺垫了这么久，终于有鱼上钩了！
这一天，借着送信的便利，他特意来找杏儿。
杏儿刚换了岗，趁着下午的空闲来看天儿和阿飞练刀。
四岁的天儿日日和阿飞一起，刚迷恋上舞刀弄枪的阿飞，开始带着天儿一起练刀法。
秋日的花树下，杏儿正看的高兴，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回头，就见常“贿赂”她的吴二站在身后。
“吴副尉，你怎么来了？老夫人这会儿怕是睡着。”
吴二穿了自己浆洗一新的衣裳，挺胸抬头地站在杏儿跟前：“我不找老夫人，我找你！”
杏儿也没有多想，：“你找我做什么？”
吴二往前迈了一步，状似亲昵道：“青杏姑娘，我吴二钦慕与你，不知你可愿做我的娘子？你若愿意，我这就去老夫人处求了你来。”
杏儿在听到娘子那句的时候就懵了。
从前在村子里，虽然有很多想求娶杏儿的男子，可大家都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等杏儿过了十五再上门求娶。
如今这吴二大喇喇地求婚，没有心理准备的杏儿愣在当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二见杏儿不若自己预想的反应，奇怪道：“青杏姑娘？”
他举手在杏儿眼前挥了挥，杏儿回过神来。
她向不远处的天儿招手。
天儿拿着木刀跑过来：“娘，怎么啦？”
杏儿指着天儿，对吴二道：“吴副尉，这是我儿。我若成婚，需带着我这孩子。你可还要求娶？”
这回轮到吴二愣了，他自己藏着小心思，从不与人说他想娶杏儿的事，因而也从没打听过杏儿。
他只知道老夫人屋里的姑娘都是好的，温柔贤淑，多才多艺，又能持家又能为夫交际联络。可从来不知道也有这已婚的妇人！
杏儿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还不晓得自己有个拖油瓶这件事。
“吴副尉？”
吴二敛了敛心神，皮笑肉不笑道：“青杏姑娘，我实在是不知道这回事，这样，待我禀明家中长辈，再来与姑娘说。”
说罢，吴二脚步虚浮地走了。
杏儿原以为吴二知道自己有个孩子，就会直接收回娶亲的话。
可吴二这模棱两可的话让杏儿糊涂了，禀明家中长辈？那若家中长辈同意了？还真来求娶？
自己还没做好嫁人的准备呀！
原以为带个孩子这辈子就没有嫁人的可能了，谁想到还有主动要求娶自己的！
若是他真不嫌弃我，也不嫌弃天儿，那嫁人倒也不错。
我有个归宿了，爹娘肯定也高兴！
这山上是风水好吗？
怎么我来了这山上又得老夫人看重，又有人想娶我过门？
可这吴二靠得住吗？
自己倒是也不嫌他官小，可他怎么就看上自己了？
杏儿一顿胡思乱想，只觉得这日子眼瞅着就不一样了！
深知人多口杂的杏儿没和任何人说这件事，只和小巧春香说了。
小巧一个小丫头，也分不清官大官小的，只觉得杏儿要是从此做了正头夫人也不错，比成天在这园子里伺候人强。
春香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她实在地劝杏儿想清楚：“这些来给老夫人送礼的人，有几个是只想感谢老夫人的？我看他们都是图点儿什么的。杏儿，你说这吴二怎么就看上你了？”
杏儿不傻，明白春香的意思，自己身无长物，还带个孩子，样貌也普普通通。怎么想也是这园子里最不吸引人的丫鬟。
春香道：“你如今虽说是为人驱使，可也是凭自己的劳动挣银钱的，自己养活自己和孩子。那吴二也不是个傻的，咱们不知道他所图为何，可不论他图上了，还是没图上，你能保证他一定对你和天儿好？别反倒过得不若如今。那个时候，可没有后悔药的！”
杏儿深深点头：“春香，我觉得你说的对！他不来便罢，若再来，我便拒了他！”
夜半，林天骄还在书房忙碌，老夫人身边的细蕊端着一碗补汤敲门进来。
“夫人，老夫人让我给您送补汤，说看您近日太过劳累。”
林天骄笑了笑：“你告诉她，朝廷的西路军中已经安插了我们的人，战事不需担心，让她静待佳音。”
细蕊点头：“夫人，今日吴副尉来找乔青杏，我听着，这吴副尉是看上乔青杏了！”
林天骄蹙眉：“吴副尉是谁？”
可她转瞬想通：“那不重要，你这样，你将乔青杏的来历传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若再有人打她主意，你再来报我。”
细蕊福身行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