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哥
杏儿回家,把衣服晾在院子里。
回屋把昨天娘送来几个饼都热了热,和天儿分着吃了。
眼看着晚上没饭了,杏儿问孩子:“天儿,往常若姥姥送来吃食吃完了,你们怎么办呢?”
天儿一听吃食要没有了,抓紧把手里的饼塞进嘴里,又抓了碗里的一张。
杏儿怕他噎住,赶忙说:“这顿管够,你别着急。”
天儿努力咽了半天,喝了口水说:“吃的没了就饿着,等再送来。”
杏儿无语,怪不得这孩子如此瘦小。
吃了饭,杏儿把孩子哄睡了,倒腾了倒腾屋子。
果然,这害人精就没想踏实过日子。
这屋里一件完整家具没有,陶盆瓦罐不是破的就是积灰。
杏儿只好又打了水,把家具器物擦的擦,洗的洗。
刚拾掇好坐下歇一歇,就听院里有响动。
杏儿忙去查看。
“三哥!”杏儿激动,是三哥来了!
杏儿三哥只比杏儿大两岁,身姿挺拔,皮肤黝黑。
三哥并不理会杏儿,只把拎来的两桶水拿进屋里,倒进水缸。
“三哥,你要走?”
杏儿看三哥转身要走的样子,忙开口。
三哥只撇了她一眼,出了院子。
杏儿一阵心凉,三哥从前最喜欢和自己玩儿,如今见面竟一句话也没有。
杏儿正坐在院里伤心,一回头,三哥又回来了!
杏儿激动:“三哥,你还是关心我的呀!”
可三哥又直接进屋倒水了。
倒完水,还是要走。
杏儿这回拉住他的胳膊:“三哥,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三哥抽回胳膊:“你又想干什么?别再骗我了。”
“三哥,我是杏儿啊!我不是那害人精!她已经走了。”
“哼!你当我是好骗的?以前没骗够,现在还来?我实话告诉你,爹现在一个铜板也不给我,你骗我我也掏不出钱。”
“哥!我不骗你钱!”
“那你想骗什么?爹说了,我再出村口一步就不认我了,我肯定不会领你出去。”
“哥,我真的是杏儿,从小你和我最好。你看,你这身衣裳还是我给你做的,我想着你会长高,特意做大了,你如今才穿着正好。因为给你多用了布,大哥的袖子就短一截。你不记得了?”
三哥也反应过来了:“杏儿?真是你?哎,你说话正常了!以前的事儿你也记起来了!”
“我一直记得呀!你最爱吃甜,为了换糖,你总带我上山采药。”
三哥终于相信了,激动道:“杏儿!哎呀,我的妹子!你终于好了!”
“三哥,是娘让你给我打水的吧?”
三哥点头:“是呀,这儿偏僻,回回是我打了水送来。”
“那娘可和爹说了?我能不能回家?”
“说什么?”
杏儿诧异:“说我好了呀。”
三哥一脸为难:“许是没说,娘也没和我说。”
杏儿不由得泄气:“昨儿个娘来,她知道我好了呀!”
“杏儿,你别恼,你之前,太出格了,如今家里谁也不敢说你的事。那天旺儿说吃杏儿,嫂子还打了他。”
“旺儿是谁?”杏儿不记得家里有这么个人。
“旺儿是大哥的孩子,咱们的侄儿。他才不过两岁,因为你,从来没吃过杏儿。那天不知道和谁学的这个词,刚说就让嫂子打了。”
“为什么打他,孩子懂什么?”杏儿为侄儿鸣不平。
“这几年家里因为你,过得艰难。”
杏儿试探着:“那,三哥,你可愿意劝劝爹?”
三哥后退一步摆手:“我可不敢!爹已经不信我了,别再打死我。再说,就是爹让你回家了,大哥大嫂也不干呀!还有二哥!”
“二哥?大哥大嫂恨我,我能理解,她偷了大嫂的嫁妆,嫂子怨恨是正常。二哥做什么恨我?”
“她?”
“就那害我的害人精。”
“哦。二哥他,你知道,今年二十有三了,还没娶上媳妇呢!这不就是你害的!你,不是,那害人精把家里的钱骗走了,二哥拿什么娶媳妇?你说二哥恨你不!”
杏儿恍然,又看看憨厚的三哥:“害人精把我替你攒的钱都花了吧?那三哥你还愿意相信我?”
“嗯。我之前当然也恨呀!可如今你是杏儿,是我妹子呀!”
杏儿由悲转喜:“哥你最好了!”
“嗨,我是你哥么!”
“那哥我们晚上没饭了。”杏儿冲三哥眨眨眼。
三哥挠头:“哎,今儿个嫂子做饭,别想从家拿了,我去李婶家看看。你等我。”
三哥转身跑了。
杏儿坐在院里的小凳上等。
傍晚微风阵阵,以前的夏天,杏儿也是这么坐在院子里,等爹娘和哥哥们回来吃饭。
后来有了嫂子,就和嫂子边聊天边吃晒的杏干。
嫂子吃到一个酸的,就说:“啊呀,这个杏儿这么酸,要是活成个人,肯定和咱们家的杏儿一样犟!”
杏儿恼了,嫂子就哄她:“嫂子就说笑,你看你,小气的,也不想想咱们还能在一起几年呀?往后嫁了人,怕是一年也见不上一面。”
杏儿听了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嫂子就笑:“哎,把你嫁给李婶家,挨门挨户的,以后早上起了就回来,给我收拾家做饭,吃了晚饭洗了锅再回去。咱们还能一起吃这酸杏儿,犟杏儿!”
杏儿急了:“嫂子!你就拿我当长工!等娘回来,我告诉娘!”
想着想着,杏儿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把嫂子的嫁妆弄没了,嫂子怕是再也不原谅我了。
还给我说亲呢!如今带着个孩子,我定是没人要了!
正伤心着,三哥回来了。
“李婶家今儿个吃馒头。我给你要了三个,再多她不给了。”
“谢谢三哥。”
“还有这个。”
三哥从背后变出一把青菜。
“我从咱们家菜地揪的,你正好和馒头就上。”
杏儿咧嘴笑:“三哥你真好。”
“切,你以前可不这么说。从来都是骗我背黑锅。”
“那以前我不是得爹娘看重嘛!现在,除了你和娘,估计没人给我好脸色了。我再不嘴甜点儿,如何过呀?”
三哥怕杏儿再提回家的事,赶紧说:“我得回去了,要不爹骂我!这菜种给你。院里种些,省的我搭照不了你挨饿。”
杏儿心里一阵温热,还是三哥和自己最默契!
她接过菜种:“知道了,那你回去吧。”
“你有事再跟我说。”
说罢,敲了一下杏儿的头。
“知道了。”
三哥一溜烟儿跑了。
杏儿的头发早上被巧珍揪得生疼,这会儿让三哥敲了一下,头皮更疼了。
可顾不上疼,她拿锹刨了刨地,把菜种种在地里。
天儿醒来,看有菜吃,高兴得不得了。
他吃一口馒头,吃一口青菜,笑嘻嘻地问:“娘,这几天吃的都是热乎的。”
杏儿噗嗤一笑:“娘从前吃的都是热乎饭,以后你也顿顿热乎饭。”
天儿笑得更高兴了。
“娘,我喜欢吃菜,明天还能吃不了?”
杏儿想了想:“能!这菜是三舅舅送来的,明儿个他还送别的。”
天儿吃饱了,在院子里左跑一跑右跳一跳,发现了地上刨过土的痕迹。
“娘,这是什么?”
杏儿赶忙把他拉远些:“别踩着,这是娘种的菜,往后长出来,咱们想吃多少吃多少。”
天儿听话地不敢靠近:“嗯,长出来吃。”
天黑了,偏僻的院子看不见一点儿灯光。
杏儿趁太阳未落把被子搬回屋里。
天一黑就哄着天儿睡觉了。
天儿白天睡得久,晚上翻来覆去不困。
杏儿其实也不困。
从前那害人精就是熬不住这贫穷的日子,才想死的吧?
死了就一定比活着强吗?
哼,自己才不会想她一样懦弱。
再难也要把这日子过好了!
透过窗看着外面的月亮,杏儿想着,不能这么靠娘和三哥接济的过日子呀!
明天回家看看吧!
爹?
等爹下地了,回家和嫂子好好说说。
嫂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害人精是害人精,我是我。
害人精害了嫂子 ,我没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