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空气在沉默中变得凝重。
在沈慕周的认知里，林妙是个认死理且粘人的姑娘，这段时间俩人的相处，至少吃了这么多顿他做的饭之后，听到他要搬走肯定会有些吃惊。甚至原先他还想万一姑娘又哭了，他还发愁该怎么去安慰人，
没想到对面的人神情淡若，就差将“婉约柔美干练”几个大字明晃晃写在脸上，
“沈总，我没问题。”
竟然就一口答应了，而且非常干脆、利落！
好像老早就厌烦了这种合租的窘境，只是苦于无奈，等他先说出这句话。
沈慕周心里却突然有股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如果说地铁站是意外，酒醉发生的事也是意外，林妙脚伤以来对他的依赖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天天等着他回家一起吃饭，更不能是假的吧？
哪怕只是短暂的过客，但凡对一个人付出过，都不愿意被可有可无的带过，何况他……
“我搬走后，你不用担心房租，我会安排好后续，直到帮你找到合适的新室友。”
沈慕周他就不信林妙对他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可话说出口，他又后悔了，自己何时这么在意过不想干的人。于是，他陷入到矛盾中，心里既希望林妙能到做到，又害怕接下来林妙开口说出挽留他的话，那他该怎么作答？
一个个疑问在沈慕周脑海里快速掠过。
“沈总，我听您的安排。”
沈慕周抬颚看着对面的人，林妙神态自若地盯着他，眼神里还有几分了然，吐字清晰而干脆，但他似乎听出了一丝丝的不同。
没等他先开口，林妙回视着他打断道，“沈总！”姑娘神情郑重而又真挚。
“这段时间劳烦您关照我，我非常感激，谢谢您。”
林妙咬了咬嘴唇，似乎又斟酌了一下，才将憋了好久的话一股脑说完。
“如果后面有人看房子，您时间上不方便接待的话，我可以代劳。”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甚至林妙连替他接待看房的事都想到了，沈慕周没再多说什么，只应声说好，两人开始吃饭。
两个各怀心思，等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不知究竟是为了掩饰什么，他和林妙吃这顿饭上所说的话，比他们以往加起来说过的所有话都还要多。
甚至他还问了林妙老家哪里的？父母都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兄弟姐妹……
偏偏他没话找话地问，林妙也全情配合地答，像极了公事公办地交接工作。
更讽刺的是，直到他快要搬走了，才知晓他小助理在简历上不曾看到的成长经历。
等林妙吃完回了房间，沈慕周用手掌心搓了搓脸，一种心力憔悴的无奈涌上心头。
下午正好约了看房，沈慕周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便急匆匆出门了。
大眼在杭州的高新区，周围大厂和园区多，人才政策优惠，周围的房价跟着炒了起来，连带着二手出租房市场也门庭若市。
等他到了约定地点，就看见沿着小区门口，光中介店就开了好几家。
联系他的是个胖女生，骑着个比自己体积小一半的电动车，不知从哪边赶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他身边。
“沈先生吧？我是小王，我们昨晚联系过，让你久等了。”
沈慕周没想到联系他的人还是个中介，可人都见着了，又是专程赶过来的，于是等胖女生在门口做好访客登记，他跟在后面进了小区。
“沈先生，今天我给你准备了五套房子，除了你昨晚自己选的那套之外，结合你的要求，我另外帮您配了四套，如果时间足够的话，我们今天一起看掉。地点有三套在东区，还有两套在隔壁小区。你时间上没问题吧？”
胖女生边走边征求沈慕周的意见，见行程路线都给安排妥当了，问清楚所需时间后，沈慕周点点头跟了上去。
可能见沈慕周是个帅哥，穿着得体话又不多，胖女生也活络，先将小区周边设施介绍，连带将这五家房主的情况也简单的说了。
“到时候，你如果满意的话，现场千万不要决定，回头我来帮你压价。今天你要是就能定下来，我佣金可以给你打折。”进了电梯，胖女生叮嘱沈慕周。
第一家，幽浮嫌房屋层高太低，pass。
第二家，次卧阳台朝西，幽浮不喜欢，pass。
第三家，房屋卫生间不带干湿两用，不利于幽浮享受生活，pass。
等走到第五家门口，原先昂首挺胸的胖女生脚步放缓下来，一边把鞋套递给沈慕周，一边扶着墙喘气，“沈先生，就是这家。”
语气明显有些敷衍了。
可等他们敲门进屋，胖女生却立马回血复活，精神头就跟去了自己亲戚家，热络得跟主人打招呼。
房主是一对退休老夫妻，本来这套房子是给儿子准备结婚用，可儿子在国外不愿意回来，房子就一直是闲置着，老两口听到沈慕周也在国外待过的，客气中又平添了几分热情。
老先生更是欢喜得从手机里调出儿子的照片，非要给沈慕周看。
沈慕周只得礼貌的接过来，屏幕上的年轻人穿着硕士服，背景是美国一所大学，这所大学沈慕周知道，与常青藤比起来，堪堪只能算是中等水准。
“小伙子，美国那么好，毕业了都是进外企，发展空间大，你爸爸妈妈舍得让你回来？”老先生见沈慕周看的认真。
沈慕周笑笑，把手机递了回去，“这两年国内发展也不错，互联网大环境比起国外也不差，他们还是比较尊重我的选择。”
旁边的老太太胳膊肘子怼了一下老先生，“听听人家小伙子说的，我就说让儿子早点回来，房子也现成的，结了婚一家人在一起多好。”
老先生被太太白了一眼，伏低做小的赔笑，“好好好，看他自己，看他自己愿意。”
老太太这才转怒为喜，拉着沈慕周，“小伙子，你要是真想租的话，我们可以租给你，等我儿子回来，他自己决定欢喜跟我们住，还是欢喜住这边，你放心，一年内我们是暂时不会收回房子的，你可以安心住。”
沈慕周看着眼前这对老夫妻衣着朴素，手中拎着做活动赠送的塑料袋，可见平时节衣缩食为孩子置办房子，却没将学成的孩子从国外盼回来，心中颇为触动。
这些年，沈慕周也听过不少国内寒门子弟出国的故事，但自己亲眼看到却是另外一层感受。每年中国大批留学生海外求学背后，不知有多少家这样的中国父母，长年累月在后面默默的支撑。
于是，沈慕周也没讲价，当场敲定租下了这套房子，付了定金，约定双方下周签约。
等沈慕周和胖女生告辞出来，下了楼胖女生朝沈慕周嗤笑了一声，与之前的态度判若两人。
“帅哥，你这个人太有同情心了！“
毕竟没按照人家规则做成生意，这下连称呼都换了，沈慕周也没感到意外。
“你是不知道，他们儿子在国外毕业也快五六年了，什么时候说过要回国啊。他们就是想让租户觉得不好讲价，一年一年签，以后每年都可以找理由去涨租金。”
胖女生表情象是看白痴，她还本以为眼前之人深沉、精明，至少很挑剔……
没想到看走眼了。
生意既然谈妥了，胖女生收回为帅哥操着的心，骑上那辆迷你电动车，挥挥手一溜烟走了。
沈慕周站在路边打车，等车的功夫他回想起刚才那幕，胖女生提到的问题，他哪里没看出来，从进屋交谈到看照片，他早就发现老夫妻儿子出国的端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张毕业照的背景墙上有前美国总统的张贴画。
他只是没想到这里头有这么深的路数，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没有经济能力，人家老年人只不过想多给孩子存点钱，也不是什么原则性过错，而且他搬离与林妙的合租也迫在眉睫。
这时他才想起，他在家里还约了人！
周末的路况依旧堪忧，出租车刚上高架就开始堵车，等沈慕周赶到小区门口时，短短十五分钟的路程，愣是走了四十分钟。
他给约好来看房的人发了信息，让对方等他一会。
其中一位回复他了，待会有事就不等了，后面跟他再约时间，另外求租人却消息石沉大海。
当沈慕周急匆匆走出单元电梯，让他意外的是家门敞开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位中介模样的人带着两个求租者与他擦身而过。
他赶紧掏出手机，跟之前联系过要来看房的求租人打电话，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屋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他朝屋里探了个头，没想到里面乌泱泱，不下十来个人。
一位大姐拿着手机从里面出来，走到门口，“喂喂，我们到了，你在哪里？”
看见沈慕周还瞥了一眼，又对着手机“喂喂”了两声。
“你是租房的？”沈慕周没挂断电话上前询问。
无奈那位大姐通电话太投入，冷不丁发觉背后有人吓一跳，正要发作，就看见沈慕周也拿着电话，大姐一愣神情跟变脸一样，瞬间转怒为喜。
“哎呀，小伙子，我们都等了你快一个小时了，可算把你等回来了。我们真是实心实意的租房子。你那个女房客小姑娘脾气太差，我们来看房子还给我们脸色看。有本事就自己买房子，不要租人家的。”
然后也不管沈慕周是否愿意，就自顾自的把人拉进了客厅。
“房主来了，房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