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你】梧桐落
郭文韬近来身体状况并不是太好。
老毛病了,本以为只是间歇性的腰背疼罢了,谁曾想一连两个星期都没能正常走过几步路。
电脑游戏也打不动,只好捧着手机靠在躺椅上玩那些输输赢赢好几百局的手游,玩到没意思了,又跑去社交软件上看看有没有朋友在闲聊八卦。
这边郭文韬刚退出游戏,那边聊天框就弹出来好几十条消息,群聊里黄子弘凡和石凯在叽叽喳喳嚷着什么时候能再组局出去玩一把飞盘。
郭文韬苦笑,伸手挪了挪腰下垫着的枕头,他也很久没去和他们玩体育竞技项目了,这要早几年,他还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结果现在能约上他都是个难事。
梧桐从医院忙碌了一天回来,又立刻投入厨房给郭文韬煮了一桌子特地搭配过营养成分的菜色,郭文韬每天看着她对自己越来越粗糙的打扮和明显疲惫的神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谁都明白,家里有个病秧子,苦的得是一大家子人,只不过郭文韬这个病有遗传性,所以两个人商量好了不要孩子,就养了几只小猫小狗作伴,日子苦起来,也都是他们二人自己担着。
其他人也不是完全不了解郭文韬的状况,但拿黄子弘凡的话来说,那就得凡事往好了想,没准儿那有一天就是会变好呢。黄子弘凡的运气一如既往的还不错,所以也就是他说这话,还能有几分可信度。因此大家都盼着郭文韬能早一些控制住病情稳定下来,然后再一起约个好天气活动活动。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呢,估摸着得有小半年了吧,谁让大家都忙呢。
几个演戏的从一个组出来没两天就得进另一个组。
石凯正办着他的第三次巡回演唱会,满中国的跑。
黄子弘凡担着两部音乐剧的主角,因为票太难抢增加了不少场次。
老主持几乎都退到了二线之后齐思钧就正式成为了台里唯一的台柱子,一个月能休上一天都要谢天谢地了。
郭文韬不知不觉成了最闲的一个,他偶尔也还会直播,但大都时间不长,直播间的观众也看得出他坐久了就不大舒服这个毛病,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会催他去休息。
每个人都宠着他,安慰他说没事的韬韬,你就好好休息。有时候也会开玩笑的和他说,你看我们想休息都没时间,你该高兴点,趁着现在好好放松一下,能休息是好事。
只有梧桐不一样,她从来不宠着郭文韬,每回郭文韬犯病了,梧桐总皱着眉头让他自己多动动,能自己做的事就自己做,别想着总会有人帮你。
郭文韬心里明白,如果连梧桐也宠着他,把他当一个病人看待,那他可能会得抑郁症,甚至会变成疯子也不一定。
郭文韬太要强了。
他怎么能允许自己,变成一个要靠别人养活的废物。
他更不愿意让自己,成为梧桐最大的累赘,若是那样,他会恨自己一辈子。
郭文韬如此,梧桐又何尝不是一样的痛苦不堪。从她高中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这个人会是自己此生的伴侣。
因此她毅然决然靠进知名医学院的时候,她一点都不觉得后悔。学医很苦,梧桐的父母都劝说让她换个专业,说女孩子家家的学什么医,何必让自己这么辛苦呢。
梧桐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郭文韬的病学的医,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自己选择的专业,好在上天让她如愿,竟真的在大学毕业之前和郭文韬走到了一起。大学毕业之后,梧桐选择了继续读研,研究的专题就是有关郭文韬的病的。
她在自己的笔记本扉页写了一句话,哪怕只有一丁点治愈的希望,也不能放弃。
她做不到,努力了这么多年,却要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病逝。十年前的自己,大概也没有想到,郭文韬和他的病像一个魔障成了自己此生最大的执念。
就在前些日子,梧桐意识到了郭文韬的病在恶化。往年好几个月发作一次的频率,到了今年急剧增加到了一两个月一次,甚至每一次的时长都比之前要久,每个月必须注射的药剂也不得不加大了剂量。
梧桐没法用文韬那些朋友的话来安慰自己,她太了解这个病,太清楚文韬的身体是个什么状况了。大学第一次亲眼看见文韬犯病靠在墙角冒冷汗的时候,她就吓哭了,那种害怕眼前的人随时会昏过去的窒息感,她至今还记得。
现在她也依然会哭,在文韬忍着痛想去拿不锈钢水杯却碰到了地上的时候,在文韬咬着牙脸色发白浑身冒冷汗的时候,她会偷偷躲起来哭,哭完了擦掉眼泪又继续去尽己所能的帮助他,她不可以再让文韬像当年那样明明自己痛的不行却还要安慰被吓哭的自己。
因为郭文韬的身体每况愈下,梧桐变得越来越忙碌。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国内爆发了特大疫情,北京迅速的沦陷成了高风险疫区。梧桐作为医生,不得不在医院驻扎了下来,文韬则拜托给了他那些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朋友们。
郭文韬还是习惯性的,打打游戏刷刷手机,唯一不同的是,他会经常的叮嘱梧桐注意身体和防疫,两个人就这么突然被生活调换了角色,身体健康的人每天按时给身体抱恙的人报起了平安。
疫情之下,大多人都寻求着自保。而得到了短暂休息的几个单身人士一致决定聚集在郭文韬家里轮流照顾他。黄子弘凡负责根据社区群里的调度下楼取菜,石凯则负责在家里做饭,曹恩齐也过来家里帮着搞搞卫生。
哥几个愣是把疫情里憋屈又乏味的生活变得有趣了起来,也许是得益于他们的精心照顾,郭文韬眼看着气色变好了很多。但他始终不是心情特别好,大家都知道郭文韬心里挂念着梧桐,毕竟每天死亡人数都在不断上涨,而目前仍然没有研究出有效的疫苗或是药物。
他们所在的区是两个月之后解封的,三月份,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几个人陪着文韬出门晒太阳,还帮他拍了笑的很灿烂的照片。郭文韬把照片给梧桐发了过去,等了很久也没有回音,是在忙吧,他心想,可是过了一会他的手机却响起了急促的铃声。
屏幕上显示的是梧桐打来的视频通话,郭文韬蹙眉,梧桐是不爱打视频通话的,他来不及多想,石凯便凑到他旁边帮他按了接通键。
“是嫂子吗?让我们也打个招呼吧!!”
画面里,是一个穿着防护服看不清模样的人,从对方简单的几句话里,郭文韬只听见了几个关键词。
梧桐。确诊。重症。
随后画面翻转,对准了躺在病床上的梧桐。
梧桐戴着氧气罩,脸上还留有穿防护服闷出的印子,额头前凌乱的挂着几搓头发,眯着眼睛说不出话来,重重的呼吸打在氧气罩上一下一下的印上白雾。
“韬韬……要不你和梧桐姐说几句话吧?”曹恩齐在旁边观察者文韬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啊?说、说什么?”郭文韬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抹了一把眼下的位置,又慌乱的看了眼身边的人。
“说……就说你现在很好!对!你可以和她说说你的近况,让她别担心你好好养病。”
文韬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扬起一个笑脸来。
“梧桐,我现在好多了,这个月我没有犯病!还有春天来了,天气特别好,那个你好好养病,等我们都病好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梧桐大概是听到了文韬的话,也拼命挤出一个笑容来,轻轻点了点头。
画面被挂断之后,郭文韬才不受控的哭出声来,石凯和曹恩齐拼命扶住了他险些摔到地上的单薄身板,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出声,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哭完之后的郭文韬,出奇的状态奇佳,回家吃了平时两倍的饭量。他念叨着,他得多吃点,他得把身子养好了,等梧桐回来,带她出去玩,他不能食言。
那之后的半个月里,郭文韬一天比一天的状态好,定期给郭文韬注射的医生告诉他,这样的状态保持下去,基本上就可以稳定不再犯病了。郭文韬很开心的给梧桐发消息,他知道就算梧桐看不了手机,也会有护士替他转告,之前护士还回复他,说梧桐听了他在康复的消息看着很开心。
消息有了回音,是他们坐在一块闲聊的时候,坐在文韬对面的黄子弘凡是第一个看见文韬瞬间冷下来的表情的,问了两句见文韬没反应,才意识到可能是收到了什么不太好的消息。
对话框里只有几行很简短的文字,和两张图片。
“很抱歉通知您,她刚刚失去了生命体征,请您节哀。按疫情期间的规定,是不允许家属来接走遗体的,所以我只能给您发来她的照片,以及另一张图是她托我们发给你的,关于她的部分遗物会在彻底消毒之后返还给您。”
第一张图,是梧桐最后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与之前不同的是,氧气罩已经被摘掉了,头发也被梳理整齐,只是面色依旧苍白,没有什么表情。耳垂上还戴着她生日时郭文韬送给她的耳钉,因为医生戴戒指实在不方便,梧桐便央求文韬送了她一对小巧的耳钉,她说过,戴着耳钉就像他陪在她身边一样。
第二张图有些显眼的备忘录logo,一看就是截图,顶端的日期显示是在梧桐奔赴前线的前一天晚上。
郭文韬记得,那天他红着眼睛问她非去不可吗,梧桐无奈的笑着,说那能有什么办法,我是医生,这是我的职责。后来梧桐就一个人安静的在房间里待了很久,留郭文韬独自在客厅沙发上无聊的摆弄了很久手机,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
梧桐早就知道,这一去也许会回不来,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给郭文韬写了这一封信。
「亲爱的文韬,很抱歉还是让你看到了这封信,我在去医院的第一天,就嘱托了朋友,如果我不幸牺牲就代我转交给你。所以你看到信的时候我应该是不在了,但是没关系,我从不后悔我做的每一个决定,无论是毅然去奉献自己,还是从很久以前就认定了你。
关于你的病,之后应该会在我的遗物里拿到一个棕色封皮的本子,本子的最后一页我写了一位苏医生的联系方式,你可以把本子给他,他是我读研时一同研究专题的好友,相信他会替我好好治疗你的。
对啦,不要太为我难过,我很自豪可以这么光荣的牺牲,至少我对得起我的白大褂了。你呢要继续好好养病,虽然今年稍微有一点恶化,但是我已经改良了你的药方,应该过一阵子就会见效吧,可惜我可能看不到了,不过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我就很开心了。
你要是觉得舍不得我走,就在家里到处走一走,我有认真留下很多痕迹哦,我可以是每个角落里的便利贴,可以是铁盒里叮当作响的薄荷糖,也可以是你手腕上有些氧化却不肯摘下来的银手链。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在你身边。
怎么样我厉害吧,我现在可是无处不在的。比如说,你听见风把窗子吹的吱呀吱呀,你看见雨啪嗒啪嗒打在阳台的花盆边上,你闻到阳光里好闻的清新花草气味,都有可能是我在想你。
哎呀,再说下去我都要舍不得离开你了。好啦,答应我不许哭,我们韬韬最棒了。等疫情结束了,要好好的,替我去看看这个春暖花开世界,好不好?
再见了韬韬,我是梧桐,梧桐更兼细雨的梧桐,永远爱文韬的梧桐。」
郭文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看完信的,他只知道,他答应了梧桐要趁春天带她出去玩的话再也无法兑现了。
窗外明明还是一片春意,他的梧桐却在他心里的深秋落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