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你】0421号机器人
「0421号机器人能源耗尽,无法再次启动。」
你早该知道的,你和他从来都没有以后。
他是你在垃圾站捡回来的,初代陪伴型机器人,据他的记忆系统记录的内容,他的原主人购买了最新型的机器人后就将他遗弃了。
你本就是学机械设计出身,简单维修之后把他的程序连同外形都做了一次更新,现在,他就是你独一无二的小机器人了。
0421号的电源灯亮起来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呆滞的歪了歪他的脖子。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儿?丽莎,我要去找丽莎。”丽莎是他的前主人的名字。
你在手机屏幕上熟练的按了几下,事先准备好的程序立刻就在0421号身上运行了起来,他的四肢都停止了运转。
“很抱歉,0421号,我不能让你去找丽莎,因为她把你抛弃了。”
“抛弃?不,她不会抛弃我的,我们是最好的伙伴。”
“那你就读取自己的记忆看看吧,我没有删掉它,因为我希望你可以保留下来,这对你来说也是一种经验。”
0421号立刻就打开了自身的记忆读取程序,画面里他和丽莎一起玩的很开心,随即有个男人带回来了一个看起来更新更华丽的机器人,丽莎再也没有看过0421号一眼,随即0421被放在垃圾箱里,一点一点能源耗尽视线变得黑暗。
如果机器人会流眼泪,0421号大概就可以用泪流满面来形容了,可现实是,他那悲伤的样子因为没有眼泪的陪衬看起来比笑还难看。
“她为什么抛弃我了,你们人类都是这么喜新厌旧的吗?”
“至少我不是。”你摸了摸他的仿真毛发,认真的看着他。
“以后我就是你的新主人,如果你愿意留在这里的话,对了,以前那个丽莎给你起的名字叫什么?或者我给你命名一个新名字怎么样?”
0421号转了转他漂亮的玻璃眼珠,随即展现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丽莎叫我杰瑞,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但是你不喜欢的话,我愿意接受新名字,是你让我重新感受到电流在身体里运转的感觉,以后你就是我的新主人。”
“不必勉强自己,以后你就是我的小阿黄了。”
0421号更新指令「我的新名字叫阿黄。」
阿黄很快就熟悉了在你身边的生活,也对你的生活起居照顾的很好,他的程序在你的调试下并不亚于其他任何一款新型机器人,但这是你们的秘密,因为你并不希望阿黄被拿去量产售卖。
阿黄的学习能力很强,但也会有脑筋转不过来只会运行刻板程序的时候。
比如你养的那只小博美刚买回来的时候,对于机器人的生冷气味敏感的不行,整天的对着阿黄叫唤,导致阿黄一度很讨厌小博美。
“它是不是不喜欢阿黄?”
“我都给你放了这么多狗粮你为什么还叫啊?网上不是都说狗喜欢给自己好吃的的人吗?”
你好气又好笑的抱着小博美安抚着,一边找来了自己的外套给阿黄套上,兴许是你衣服上的气味包裹了阿黄,小博美也终于开始习惯了阿黄的存在。
还有一次,是你出差了好几天刚刚回到家,看到阿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小博美也趴在阿黄旁边嗷呜嗷呜的小声叫唤。
仔细检查之后才发现是他脚上的零件松落了,系统检测到之后自动运行了自我保护程序让他动弹不得。如果不是家里放的自动喂食机且水盆里有足够的水,小博美怕是要遭了殃了。
你有些气恼自己忘了给他安装一个应急通知程序,于是连夜给他进行了更新完善。
“你一晚上没睡了,按照人类的生活习惯,你应该休息了。”
“我没事。”
“你是不是不开心?我检测到你的心率血压都不太正常,这是情绪低落的表现。”
“对不起,我让你和它都差点出事了。”
“没关系,你不是给我更新程序了吗,下一次我就会自动通知你了。”
“呜呜呜,委屈。”他试着运行了一下系统模拟的情绪表达语音。
你被他一本正经的「委屈」给逗笑了,难得的心情明朗很多。
你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一种焦虑的状态里,但你一直很小心的扮演一个开心的角色,你知道一旦被他检测到,他就会啰嗦的像个老妈子,就像现在他催你睡觉一样。
“你笑了,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不睡觉。”
“如果你再不上床,我的系统会强制执行抱你上床的任务。”
“你还有十秒钟的时间。”
你匆匆忙忙的合上电脑,结果刚站起来就被他拦腰抱起,又轻轻放到床上,从掖好被角到拉窗帘关上日光灯,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有时候,你也会觉得,有这么个男朋友好像也不错。
你的小机器人,有一个别的同型号机器人都不会的特长,在你捡回来的时候,他的发声设备就出现了故障,为此你重新买了零件替他更换了一整套设备,他便拥有了优越的男高音音色。
起初你并没有太在意他的声音,直到某一天你听到他在唱歌,那是你最近很喜欢听的王心凌的《那年夏天宁静的海》,他唱出了独属于他自己的味道。
“阿黄,你怎么开始唱这首歌了?”
“你喜欢听,我就喜欢唱。”他回答的很直白,却也很容易打动人。
“那阿黄想去海边玩玩吗?”
“海边,我可以吗?他们说机器人不可以碰水,从来都不让我……”他的音量越来越低,脑袋也耷拉下来,眼里的光一瞬间就没了。
“是丽莎说的吗?”
他没有说话,抬头看了你一眼算是作答。
“放心吧,我给你做了防水保护的,海滩边上玩玩没事的,但还是不能泡进去哦。”
“真的吗?!”机器人的开心很简单,眼珠眨巴眨巴的放着亮光,两只钢筋手臂举起来晃呀晃的,像个小孩子似的。
你放假的时候,如约带他去了城郊的海滩露营。
搭帐篷摆垫布,做烧烤和冷饮,他都无所不能,你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服务。
傍晚的夕阳,黑夜里的星辰,海浪里的蓝眼泪,你们一样不落的记录在了照片和视频里。
“阿黄,让我看看你拍怎么样?”
他用眼睛把画面投影在手掌上给你看,你翻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无论他怎么拍,都拍不到他自己。
“阿黄,我们来合照吧!”
“可是我不会合照。”
“随便摆就好啦,来,三二一!”
你被脚下稀碎的砂石绊倒,相机里拍到的画面最后成了一张,你依偎在他怀里,你们相视而笑的合照。
回去之后,你就把照片设成了壁纸,后来被朋友看到了,还笑说是不是交了新的男友,你摆摆手说没有的事,一个意外而已。然而,有没有,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事情发生转变,是在一条新闻出来的半年之后,阿黄的硬件在日渐老化这事你不是不知道,但没想到它来的这么快。
阿黄最近运转的迟缓了很多,你检查了一次,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有一天,你正开着会手机收到了特别关心的消息提醒。
「呜呜呜,委屈。——阿黄」
你直觉发生了不太好的事,皱着眉头忍到开完会,打了声招呼立刻往家里赶。
阿黄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窗子发呆,见你回来了,又立刻露出了笑脸来。
“你回来了!”
“发生什么了吗?”你喘着气慌乱脱了鞋就往他身边跑,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习惯了,回到家一定得看见他好好的在那儿。
都说喜欢一个人,才会有患得患失的感觉,那么自己,居然喜欢上了自己创造的机器人吗……
你不自觉的摇了摇头,想要晃掉这个可笑又不现实的想法。
“我今天好像充不上电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不用担心,我开了省电模式,应该很快就能修好了吧,大不了就关机歇一会,反正记忆还在的嘛。”
他揉了揉你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你一样。
你立刻去检查了充电的线路和接口,结果发现,问题出现在它本身的电池零件上,于是你又着手去联系机器人的制造厂商,却得到了一个令你绝望的结果。
就在半年前,初代机器人宣布不再发售,并且市面上现存的将全部被召回销毁。这款机器人的电池零件是特制的,但也已经停止生产了,这意味着,你没法再修好它了。
你第一次尝试到什么叫崩溃,眼泪无法抑制的下落,领口湿了一片也完全顾不上。
“那时我们、天天、在一起”
“太幸福、到不需要距、离”
阿黄的声音轻轻的响起,他似乎是察觉了什么,边哼着歌边抱住了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你。
“阿黄……”
“唱歌,能让你开心,我就唱给你听。”
“那年夏天、我和你躲在、这一大片、宁静的海”
“阿黄,别唱了。”
对于他而言,继续唱下去,只会加快对电量的消耗。
“那我不唱,你不哭了好不好,你哭,我会不开心。”
“对了,我再送你一个礼物吧,我练了好久的,本来,想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
他拖着缓慢的身躯站了起来,险些又摔倒在地。
“阿黄、阿黄你干嘛!”
阿黄胸口的灯急促的闪了起来,他驱动了全身的电量,一步一步的,跳着一支你学了很久的舞。
“阿黄别跳了!别跳了!”
你终于意识到他是在拼尽全力想为你做最后一件事,这样使用电量的后果,很大可能会直接烧坏整个电源,连带机器里储存记忆的硬件一并烧毁。
你颤抖着找来手机试图让他停下来,他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不受控制。
终于他跳完了舞,电量也所剩无几了,他再也动弹不得,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你跑过去想和他再说说话,你甚至试图把电源线插在他身上想再给他充进去哪怕一点儿电量。
“别试了,你忘了是你亲手为我设置的自检程序吗,我知道我可能就要停止运行了,所以,我不想留下遗憾。”
“以我的能力,以我的能力怎么会让你停止,一定有办法的!!”
他试图抓住你徒劳的双手,却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我知道作为机器人这么说很奇怪,但是我好像对你产生感情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你们人类说的爱,但我可不可以,听你对我说一句喜欢?”
“阿黄,我喜欢你!”你几乎是哭喊着说出这一句话来,眼前模糊的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用力去回应他的声音。
“谢……谢你……”他语速缓慢,不似平常。
“那么,我的使命该到此结束了,很高兴认识你。”
「0421号机器人能源耗尽,无法再重新启动。」
他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脑袋也垂了下来,你再也无法冷静,抱着他大哭了一场。就连小博美,好像也意识到了悲伤,低沉的趴在你身边一声不吭。
第二天你把0421号安置在了你的仓库里,分别固然难过,但你始终相信,未来会有办法恢复他的机能让他重新启动。
在你整理他留在你电脑上的程序时,一个以你名字命名的私密文件夹映入你的视线,你并不知道这个文件的存在,阿黄也从未告诉过你。
文件设有密码,你想也没想输入了一串数字,系统提示「密码正确!」。你怎么会不懂呢,用你们见面的第一天作为密码再正常不过了,这是你们最重要的纪念日。
文件里,大多是你的照片和视频,满满的都是他的视角里,关于你的记忆。翻着翻着,你看到了一个word文档,名字是「给我最爱的你」
「你好,我是阿黄,这是在电量耗尽之前写下的文档,这在你们人类这里叫做信对吧?给你写信是因为,有好多话来不及说了,只好利用系统的运算速度写下来,上传到你的电脑上。」
「其实我在发信息之前,就已经进行过自检了,我只是想在电量耗尽之前,再见你一次,把我准备好的舞蹈送给你,这样我就没有遗憾了。」
「我知道你会很难过,但是我更担心的是,我不在你身边,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你的坏习惯我都记录下来了,没有我的督促也要坚持好的生活习惯知道吗?」
「我很开心和你认识,你和丽莎一点都不一样,丽莎或许只是把我当成玩具,但你是真的把我当做伙伴来对待,如果,如果不只是伙伴就好了。」
「网上说,机器人是没有感情的,可是为什么我也会有哭和笑的欲望,我想是不是你的程序有温度,让我也拥有了人类的情感。」
「很抱歉,最后还是让你难过了,但是很高兴的是,你也喜欢我,这是我“出生”以来最高兴的事情。」
「请务必让我也对你说一句」
「我是阿黄,我也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