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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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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高识正是徐高谊的庶弟,是徐家二房的家主。

    徐高识被婢女带到大哥院子里时,还醉得七荤八素的,矮胖的身子失去了婢女的搀扶,便一屁股坐在廊庑下的美人靠上痴笑,大着舌头问,“是香芸伺候得不好了?”

    香芸便是方才那个被拖出去的仕女。

    徐高谊看向他的眼神,略带些嫌恶,皱着眉问,“你怎么喝成这幅德行?”又转头吩咐奴婢,“拿壶茶来。”

    徐高谊直接将茶壶里的水泼在了他身上。

    兜头一壶水将徐高识浇了个激灵,水渍弄得浑身的衣裳也狼狈不堪,他跌坐在地上,仓皇的抹了一把脸,才清醒了一些,茫然的望着冷眼瞧着他的大哥。

    “清醒了?”

    “大哥……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徐高识底气不足的扶着柱子站起来,抖着衣袍上的水。

    “今日青州城戒严封城。”

    徐高识停了动作,转头看他,眼神清澈,“青州封城与咱九溪徐家有何关系……”

    徐高谊胸口差点憋着一口气没上来,捏着手上的黄玉扳指,怒斥道,“我看你是酒还没醒!来人!”

    徐高识连忙抱住他的手臂,祈求道,“大哥,你有话直说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比不上你头脑灵活,聪慧过人。”

    徐高谊冷哼一声,拂开他的手,“还不是那周继春,关押在青州大狱里还没断气,心里头有些不太安稳。最紧要的是,从京城来的御史,查夏税迟早要查到曹建同那个狗官头上,他五十大寿的时候咱们不是上了礼,就怕牵连上咱们徐家。”

    徐高识连忙摆手,笃定道,“不可能!若真查到我们只管说,是官老爷盘剥咱们小小商贾的银子,民不敢于官斗,不敢不给。莫说牵连了,咱们还要先发制人,在衙门前头击鼓鸣冤将银子讨回来呢……”

    “行了!”徐高谊喝止住他,心里却踏实了许多,又问道“侄儿呢?”

    “大哥,如今都几更了呀,大郎他早就歇息了。上京给侄女婿送咸肉腌菜的事,他定然能办的妥当,他还不知道他,他素来最把你这个大伯的吩咐放在心上。”徐高识半弓着身子陪笑。

    徐高谊觑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歇在哪里?小秦楼头牌的房里?不是我这个做大伯的看不上他,他这几年成日里眠花宿柳的,没半分人样,你也该管教管教。行了,若不是你腰伤未愈,也轮不到他。你先下去吧。”

    徐高识自是笑脸盈盈的说他大伯教训的是,恭恭敬敬的作了揖,招呼婢女搀着他摇摇晃晃的出了院子。

    举着火把行军的青州军,从城外绕路至城西的徐家大宅,值夜的门子远远瞧见不少兵士,便打发了小厮去禀报家主。

    那小厮不过十多岁,一路跑得气喘吁吁,冲进主屋的院子便放声大喊,“老爷!不好了!有不少当兵往咱们宅子来了!”

    徐高谊和妾室袁氏才躺下,听得这一声喊,都顾不得穿衣,快步冲出房门,追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兵?是咱们县衙的人还是州府的人?”

    小厮喘着气蜷在地上,“小的……小的没看清。”

    徐高谊怒不可遏,站在廊下叱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再探!”

    袁氏才穿齐衣裳披着头发出来,手上拿着他的夹袍,拉着徐高谊的手臂给他披上,柔声劝慰,“老爷,咱们府上又没犯事,急什么?”

    徐高谊此刻心跳得厉害,哪管什么温香软玉,将袁氏一把推开胡乱系了袍子,一面往出走,一面吩咐管家道,“让鲁岩带着诚儿从密道出城躲躲,让人把老二一家喊到前厅来,我去前门上看看。”

    一行人才走到中门上,方才那小厮已回转,一见到他就跪地哭喊着,“老爷,是州府的!州府的青州军!这一会儿已经把咱们宅子围了。为首那个说,是州府衙门下的逮捕令,若是再不开门就要强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跟在徐高谊身后的奴仆们纷纷惊叫了起来,哭喊着要逃命,大难临头各自飞,瞬间宅院里就乱成了一团。

    那边霍时带领的青州军都举着火把,一手拿着朴刀,列队在徐宅大门前。

    霍时听着徐宅里乱糟糟的,大门紧闭,丝毫没有要开门的迹象,驱马回头嘱咐道,“咱们这次是抓人,不是杀水匪,兄弟们都下手轻点,不识抬举顽抗的也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手段!”

    “玄字甲队出列!即刻破门!”

    “玄字乙队弓箭准备!剩下的兄弟们提刀跟我冲!”

    此刻,谢筹和陆绍正在徐宅花园的假山亭内,此地正是徐宅地势最高处,宅中动静一览无余。

    前院大门被破之后,签了死契的护院们明知是螳臂当车,仍然举起剑喊杀过去。

    刀剑相接,那陈兴怀大喝一声,举刀砍在敌方的手臂上,在一声哀嚎里,残肢断裂,鲜血喷涌而出,他一脚踹倒对方,又在对方的心口上补了一刀。

    青州军与徐家护院激战正酣,喊杀声不断,夜风中满是难闻的血腥味。

    护院们寡不敌众,很快便败下阵来。霍时安排了一队士兵在影壁前的空地上看守抓来的徐府家眷奴仆,另外分了三队人进宅搜捕。

    谢筹一错眼,看见两个身影朝花园假山这边跑过来,假山乱石堆砌,还长着一些薜荔藤蔓,在山体轻微的晃动之后,两人便凭空消失了。

    陆绍也察觉到了,看了谢筹一眼,低声问道,“公子,有人从密道逃脱,要追吗?”

    “跟上去看看。”

    谢筹和陆绍纵身从高处跳下,方才两人消失之处果然石洞大开,密道幽深晦暗,不知通往何处。

    陆绍走在前头,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上,通道两侧的墙壁由石块垒成又用黄土夯实,密道如一个喇叭状,入口处极窄,越往里走反而更宽阔些。

    两人在密道中行了一刻钟,出现了一个岔路口,陆绍蹲下拿火折子靠近地面,颤巍巍的火光映照出地面上的一层浮土,浮土上清晰可见一双脚印,那脚印前方的又有一双更大些的,浅得几乎难辨。

    陆绍起身看向谢筹,以经验推测道,“应当是一个成男男子和一个六七岁的孩童,从这人的足迹能看出是个习武之人,内力深厚。”

    火光照着谢筹的容颜,垂着的睫毛映出一片锐利的阴影,他将目光从地面上收回,看向脚印指向的另一条通道,脑中把徐家的线报过了一遍。

    谢筹思定才开口,冷声道,“徐高谊竟能请到这样武功高强的人,按理说徐高谊应当把他留在身边保命,商人重利,能让他的让步的,只有比他的性命更重要的东西……这孩子定是他的独子徐诚。我们有几分把握能追上?”

    陆绍说,“那人带着一个孩子跑得不快,用上轻功定能追上。”

    好在徐家财力甚厚,一个密道也修得宽阔结实,两人并行也不觉得拥挤。

    陆绍推开木门,两人从隐藏在柴房里的密道出口钻了出来。

    陆绍觉察到空气中危险的气息,还来不及反应,一个褐衣劲装蓬头垢面的男子就挥剑向二人刺来。

    陆绍上前一步挡在谢筹身前,立刻抽出臂上的匕首抵抗,短兵相接,其声锵然,雄厚的内力震得陆绍虎口生痛,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谢筹一手撑住身前的陆绍,一手从袖中掷出飞刃。

    两枚极薄的铁刃如流星掠过,寒光一闪,褐衣人飞身退开,挥剑去挡,金属相撞时发出清脆而尖锐的声响。他腕上运力,反手挥剑将飞刃嗖的一声弹了回去,刃身稳稳插进了两人身后的木门上。

    此地是徐家在城外的开设的茶铺的后院,茶铺白日做过路人的生意,夜里城门关了,茶铺便锁着门窗无人看守。

    两人在院中缠斗,陆绍是亲卫,擅长刺杀,与这等高手对阵起来,没有多少胜算,只能尽力拖住。

    谢筹点燃竹筒,咻的一声空中有烟火绽开。

    烟火吓得藏在院中草垛后的小童惊叫了一声,谢筹过去时那孩子瘫坐地上红着眼看他,脏兮兮的脸,一身锦衣满是草屑泥土,发冠也歪在一旁。

    谢筹没有杀一个孩子的想法,只是解了那孩子的腰带,把他双手捆了起来。

    “公子小心!”

    谢筹闻声躲过,仍是被利剑刺破了右臂,闷哼一声,血液瞬间浸透衣料渗了出来。

    褐衣人见了血恍如痴狂,下手更加狠辣。

    谢筹退无可退,一个翻身凌空踏上院墙边的柴垛,柴垛整整齐齐的码成一排,褐衣人紧追不舍,剑光所至,柴垛垮塌木屑四裂,谢筹纵身一跃,跳上柴房的屋顶。

    陆绍追在褐衣人身后,见谢筹生死一线,掩住口鼻从腰上摸出三支毒镖向那人射去。

    褐衣人果然回身抵挡,其中一只毒镖受力却猛然爆开,“砰”地一声,一片黄色的烟雾将他笼罩。

    褐衣人立刻飞身退开,再提剑运功却发现气息凝涩,身体逐渐疲软,赤红的双眼仍是死死盯着陆绍。

    陆绍飞上屋顶,搀住谢筹,担心的问“主子,你没事吧?”

    谢筹的唇色因为失血淡了几分,眼神冷若寒冰,“中了软筋散神志还如此清晰的也是少数,你自前去对阵,万不可轻敌,伤势稍后我自己处理。”

    陆绍自屋顶跃下,褐衣人用内力压下药性的侵蚀,暴喝一声,提剑冲了上去。

    不知二人交手了多少个回合,褐衣人为了护住要害,身上已被陆绍刺了好几刀,皮肉绽开,一身褐衣被黏腻的鲜血浸黑,仿佛从地狱从爬出的行尸走肉。他的行动虽然逐渐迟缓,但仍不知疲倦挥剑砍杀着。

    褐衣人本已经到了力竭之际,原本布置在徐府周围的亲卫也赶到了,陆绍与他们合力制住了他。

    褐衣人被压在地上,眼看已经无力回天,便咬破了藏在舌下的药丸,一息之间便断了气。

    陆绍动作迅速的捏开他的下巴查看后,回禀谢筹,“公子,是死士惯用的噬心丸,此药毒发攻心,发作极快。”

    谢筹靠在墙上撕开一片衣角将臂上缠紧,这才向外走,和随行的陆绍说,“将他的尸首带回去,还有那个孩子。”

    陆绍立刻指挥人将褐衣人的尸体搬到马上,伸臂捞起那个被捆成一团,吓晕过去的男孩。

    谢筹翻身上马,喝令道,“回徐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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