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遗嘱
第二天，晓敏在手机上看到了江兵发来的天目查的信息（一个查询公司各类信息的网站）：瑞欣公司建立于1998年12月
晓敏顾不上多想，父亲的病情更重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手背和脚踝处都在扎针输液，却还在不断地问着：“沙沙在哪里？让我见见她。” 晓敏倍感煎熬，背着父亲不断地落泪。
一转眼泰瑞去世一个月了，女儿的房东催促得愈发急促了，晓敏心急如焚，似乎耳边有女儿的哭泣声。泰瑞的遗嘱该通知继承人了吧，可是掌握全部遗产的陶袭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遗嘱！泰瑞的遗嘱在哪里？
时间很快接近年底了，整日坐卧不安的晓敏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她告诉哥嫂她必须走了，沙沙等不及了。哥嫂理解地说：“你去吧，爸爸由我们照顾。”
晓敏最后握着父亲的手，“爸爸，我有事离开两天，我会很快回来。”
父亲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伸出两根手指，“两天？” 晓敏点了点头。父亲长舒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晓敏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父亲，随即走了出去。
一回到学校晓敏立即提出辞职，主任连忙问道：“是否对课酬不满意？学校已经准备给你提薪了。”
晓敏摇摇头，“不是的，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实在是因为家庭原因，我必须离开了。”
“好吧，你离开前把补考成绩交到教务处，教学工作和接课老师交接一下。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我希望我还能回来授课，学生们都很好，我也喜欢和他们在一起。”
回到宿舍晓敏开始收拾行李。
作为一个上市公司的创始人和公司大量股份的持有者，泰瑞不可能不留下遗嘱，除了最初病重昏迷，之后的一段时间泰瑞是清醒的，虽然行动、讲话和记忆力方面有困难，但仍能表达他的意愿。
晓敏相信泰瑞会为女儿留下遗产，那是因为晓敏知道泰瑞是爱女儿的，并且和晓敏提到过遗嘱。
那是在泰瑞回国后的第10年，瑞欣上市了，泰瑞手中掌握了大量的股份，身价大涨。
晓敏忽然接到了泰瑞的电话：“晓敏，我现在终于可以资助女儿了。你的账户还和以前一样吗？”
“还和以前一样，你要做什么？” 晓敏警惕起来，泰瑞回国后就没有付过抚养费，现在女儿就要进入大学了。按规定24岁以下的女儿需要父母的收入证明才能申请学生津贴，之前泰瑞已经表示他拿不出这个证明，现在他想干什么？
“你别多心，我想定期给你转一些钱，这些钱是你应得的。另外女儿读大学的费用我来支付，你让女儿去银行开个账户。你一个人带女儿很不容易，之前我让你们吃苦了。” 泰德语带哽咽。
“谢谢你，我现在不需要钱，需要时我会告诉你。你如果要给女儿付学费，一定要让陶袭知道，免得她误解。”
“知道了” 泰瑞闷声说。
“太好了，沙沙不用担心上学的费用了。” 晓敏感到轻松起来。
“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不要你再为女儿花一分钱！我要给我的女儿生活的保障。敏，不要让沙沙去打工，我有能力让女儿一生无忧，不会再过我年轻时的苦日子。” 泰瑞突然激动起来。
泰瑞接着又说了一句：“我不想辛辛苦苦一辈子，最后给别人养儿子、养孙子。”
晓敏当时很吃惊，离婚时泰瑞不是说陶袭有承诺，他们会一起扶养双方的儿女吗？难道泰瑞觉得是他一直在养着陶袭和她前夫的儿子吗？
那之后，泰瑞承担了女儿读大学的大部分费用，晓敏的账户里多了2万，在泰瑞住院前，他一直信守了他的承诺，甚至在病重昏迷的间隙中还给晓敏发微信询问女儿的情况，担心着女儿的学业。
晓敏被泰瑞触动了，泰瑞是知道她和女儿的处境的，那2万是泰瑞想弥补晓敏的。晓敏发自内心地感激泰瑞，毕竟单身母亲的生活的确艰难，她和泰瑞的关系也比以前缓和了很多。
在晓敏回国定居工作后，泰瑞对女儿也表现出异乎寻常地关心，急切地想给女儿一个生活的保障，还询问当地的房价，说要给女儿买房子。总之，泰瑞给晓敏一种奇怪的感觉：泰瑞怕他会无法照顾到女儿了 。
特别是泰瑞住院前，他频繁地给晓敏打电话，说他得了怪病，已经病危过好几次了。泰瑞说话时，每句话结尾时都带着奇怪的颤音，令晓敏非常不安。
“敏，你知道吗？我现在有钱了。当我坐在5星酒店的泳池边上、当我在宴席上劝别人喝酒也被别人劝酒时，我的心里并没有任何愉快的感觉。我还是想吃你给我做的清粥小菜。”
“那可能是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晓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不久后泰德就住院了。尤其是后来无法和泰瑞联系了，泰瑞的病情都是陶袭的独家报道和别人转述，晓敏陷入对泰瑞、女儿和父母的重重忧虑中。
想到这些，晓敏又一次拨通了泰瑞姐姐的电话，出人意料的是泰瑞姐姐一家已经离开了。
“我们已经回到老家了，现在和女儿一家住在一起。” 姐姐努力地控制着情绪。
“为什么离开？泰瑞不是说让你们在那里养老吗？”
“晓敏，泰瑞已经不在了，陶袭怎么可能让我们在那里养老。别说我们了，沙沙拿到遗产了吗？”
“遗产？你知道泰瑞有遗嘱吗？”
姐姐迟疑了一下，“泰瑞原本是有遗嘱的，后来他说被陶袭拿走了，他要再搞一个财产分配方案，但陶袭大哭大闹了几天，坚决不同意。”
“为什么呢？” 晓敏仿佛陷入了迷雾之中，她最后一次见泰瑞已经是在他住院一个月之后了，陶袭在泰瑞住院后的整整一个月封锁了泰瑞住院的消息。
晓敏去医院看望时，泰瑞躺在靠门口的一张病床上，晓敏几乎认不出他了，全身浮肿、插了气管。晓敏感到有点出乎意料，泰瑞这样的身家过亿的企业家，不至于住不起单人病房吧。
晓敏走近病床，把手轻轻放在泰瑞的手上。泰瑞睁开眼睛，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晓敏看。他拿起枕边的纸和笔歪歪扭扭地用英语写下：the will is in the safe（遗嘱在保险柜里） 晓敏轻轻地说：“别多想，你会好的。”
当晚，晓敏就打电话为泰瑞找医生、联系医院，两天后泰瑞住进了最好的专科医院。
想到这儿，晓敏问泰瑞姐姐：“泰瑞的遗嘱不是在他的保险柜里吗？”
“哎，别提了。泰瑞刚住院陶袭就撬了他的保险柜，泰瑞病情好转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要公司派车接他去整理保险柜，当公司的人告诉他陶袭已经撬走了他的保险柜，他当时就目瞪口呆。后来泰瑞要我给他买个带锁的公文箱，说他可以把他写的重要的文件放在里面带在身边，在他去世后那个公文箱也不见了。”
晓敏一时反应不过来，见晓敏不说话，姐姐接着说：“晓敏你别怪我那时没有回复你的信息，我也是没办法，只要与你有关系，陶袭就生气，她总说要我离你远点。我心里是感谢你为泰瑞找医生、联系医院的。”
晓敏关心泰瑞的病情固然有泰瑞在资助女儿读大学的原因，但更是因为泰瑞后来对她们母女的内疚和补偿的行为。
似乎在泰瑞和晓敏离婚判决书下来的第一天起，泰瑞对晓敏就有一种转变，由急于摆脱变成说不清的牵扯。和泰瑞离婚的第三年，泰瑞要求沙沙回国去看他。
“很久没见沙沙了，她长大了吧？我挺想她的。你爸妈回国时能带她回来住一段时间吗？”
晓敏本想拒绝，连抚养费都不付凭什么见女儿，但沙沙渴望的眼神又让晓敏软了下来。
“好的，女儿也很想你。” 晓敏回忆起女儿和泰瑞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
晓敏知道泰瑞对吃其实没什么要求，最喜欢的也就是面条、稀饭。但女儿到了之后，泰瑞对前岳父、岳母毕恭毕敬，带他们去吃海鲜大餐，那是他所知道的奢侈大餐了，他本人并不喜欢海鲜。心软的晓敏父母从此也放下了对泰瑞的埋怨。
“只要泰瑞心里有女儿就行，你们离婚了也不要去过多地打扰泰瑞吧。沙沙需要什么你告诉我。” 晓敏的父亲嘱咐着。
虽然晓敏没有一起回国，但心里是很有几分感慨的。此后女儿几乎每年都回国探望泰瑞。回国和爸爸见面，成了女儿热切的盼望。所以不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晓敏对泰瑞是心存感激的，也从未向泰瑞提过要求。但好像就止于感激，晓敏很排斥和泰瑞见面，现在看来晓敏想不应该断绝得这么干净。
想到泰瑞拥有的大量股份和泰瑞对她的承诺，晓敏安慰着泰瑞的姐姐：“姐姐不要担心，你们多保重身体，我会去找公司郑总和陶袭谈。”
“晓敏，遗产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泰瑞他优秀了一辈子，和陶袭结婚是他最大的败笔，他被陶家当成挣钱工具，最后连去世都是陶袭安排的。”
“好的，我会尽量处理好的。说不定遗嘱还在陶袭那里。”
晓敏还抱有一线希望。泰瑞办公室的保险柜不是一般的小铁盒子，陶袭一个女流之辈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撬走，弄出的动静瑞欣的人不会不知道。泰瑞办公室的保险柜也不可能仅仅放些私人文件，一定还有与公司业务相关的文件，这事想必陶袭对公司和泰瑞应该有所交代。
晓敏给瑞欣的总经理郑总发了微信，请他帮忙联系陶袭，希望尽快办好遗产的事情，她就可以去见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