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发怒
夜里，难得坐在床边洗脚，花燕在其旁。难得问“她们都睡了么？”花燕回“都睡下了，二爷，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难得道“难道你和我也生分了？”花燕一笑，道“当然不是，只是这话原不该我说，免得说我背后嚼舌。”难得急道“但说无妨。”花燕方说“这院里规矩也是要整治整治，就拿今天小萱打碎碗来说，你是主子在场还没怪罪说事，哪里又容得夏荷骂东骂西的；既你都说没事，她又轻狂的了不得似的，眼里有没有你这主子，有没有体统规矩？当时好在没有外人，若是传出去，不说我们做丫头的像蛮横野人，倒说二爷不会管理没有手段；我们做下人丫头的被人混说指是事小，若有损二爷在外形象岂不事大？”难得叹答“你说的不无道理。你看平时跟我的小厮，凡是犯点子错误，我亦是少不得说教；只是对你们这些女儿家，我实在动不起怒来，想你们女子自出生来便要弱于男子，成为奴身又是低人一等，要是投到那些凶狠残暴人家做婢，何尝不是生不如死？我不管别人只说我，从来待你们都是如待哪玻璃瓷器一般，没让你们过干什么重活累活，更不曾朝打夕骂责罚，都是我于心不忍，凡是犯了错，我也是能平则平，能息则息。”花燕道“二爷是个心善的人，院里上下无不对二爷心怀感激。只是对下人太好，免不得失了敬畏，就当做给外人看，二爷也要自重严苛些为是啊，若都散慢惯了，日后在公爷 夫人面前也出习惯，对我们无非打骂一顿也就罢了，对二爷来说又当如何？”难得握住花燕手道“难为你处处替我想着，你说的对，我听你的。”花燕把手推下，笑道“听今夜的风好大，我去把窗户关上，起更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不提。
待至端午节。一早难得便早早起了，花燕服侍其盥漱毕，冬雪进来说“先有人来传夫人话，说叫二爷辰时刻去乾心院用过早膳。”难得说知道了，花燕则拿出一把艾草来，道“你拿去点着了，围着屋子熏两圈去。”冬雪笑接过，难得叮嘱“要万万小心烧着手，要不行我就叫竹镇来做。”冬雪笑道“二爷太小瞧我了，以往在夫人哪时，都是翠姐姐交代我做的。”难得笑道“不过多嘱咐一遍。”花燕催道“你快去吧，就显你话多。”冬雪比画着鬼脸笑着跑出去了。
至辰时便往夫人处赶去，进屋只见夫人同平人说笑，一面进来便朝夫人跪拜道“跪请母亲安。”一面起身对平人行道“拜见姐姐。”夫人见难得今天穿着靛青色兰花印半袖圆领袍兼金白色云印箭袖，下身也是靛青色裤子，腰间别着玉珮荷包等物。夫人笑道“真是愈发会打扮了，愈发俊了，快坐我边上来。”难得一面谢一面坐下。夫人朝旁翠梅问“怎么示人还没来。”翠梅道“正在路上呢。”一时示人到来，只见其身穿浅青色落梅纹对襟褙子，白青长裙，晃晃如临世天仙一般。先是请夫人安，又见过兄姐。夫人因问“怎么今个这么晚。”示人回答“原是早该来的，因我有支镶珠的簪子找不到了，又在屋里好找，故耽误了时间，请母亲责罚。”夫人笑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快坐过来。”待人坐下，又问“哪到底找到了没有啊。”示人摇头，夫人便对其旁的玉人道“追根是你们太不仔细，你们小姐的一切典当物品都是你们安放处置，现在又像铁板的鸭子似的，一支簪子是小，可以反应你们的不专心。”玉人闻言只得将头埋深，平人道“簪子小物，若落到阴暗角落，一时找不到也是常有的。”转头对玉人道“待会回去，柜子下、床下、榻下几下都仔细找找。”玉人忙答应。
夫人示意，翠梅朝旁道“传菜。”话毕便有人来摆上碗箸，接着便一道道菜上桌。夫人道“待会吃完饭，我们就往紫光观去热闹去，下午在临江阁边吃饭边看大龙河上的龙舟比赛，如何？”众人皆道“好极。”说毕，夫人便夹菜边吃边道“你们别杵着了，吃罢。”众人闻言方举箸开动，一时夫人放筷，众人也吃足，盥漱过，又聊一阵方散。
难得回院进屋，见只有花燕 秋雁在屋，便问“还有的人呢？”两人道“今天的太阳好，她们把自己的被子拿后面晒去了。”难得坐下笑道“先才我吃饭，桌上有碟猪肉韭菜馅的春卷，我尝着味道不错，吃完的时候碟里还剩七八个，我就叫丫头送来给你们也尝尝，味道怎么样。”两人齐说“味道极好。”这时夏荷 冬雪进来，难得邀坐下后也问，夏荷道“好吃是好吃，就是咸了些。”有丫头进来报“回二爷，大小姐在二小姐那边说请二爷去。”难得见外面烈日当空，来人也气喘吁吁，便道“知道了，劳烦顶着毒日头来趟，进来喝杯茶再走。”一面起身朝花燕招手，花燕不解过来，难得笑道“反正你在房里也没事，我带你进园子里玩。”两人刚到门口，便听‘噗’的一声传来，原是那丫头急着赶来，已是口渴难耐，于是喝茶太急反呛了一口，喷了一地的茶水，那人一边咳嗽一边道歉，夏荷便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难得在门口听了一会，实在难忍，便进屋向那丫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先回吧。”那人闻言便慌也似的逃了，难得便道“我还没走呢，还要吵闹到什么时候？！我看你的眼睛里是没有我！”夏荷也惊，不过口内喃喃“本来就是，像有催命鬼似的，吐的一地还要收拾……”难得闻言火气大升，一把将桌上的茶盏茶具统统挥到地上，怒喝“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的嘴这么恶毒！你怕收拾，那这地上我偏要你来收拾！我平日倒是太好待你了，如今连我也不放眼里了，你一奴才什么时候练出主子的谱的？！”在场连花燕在内无不惊吓，夏荷瘫倒在地泣不成声，难得愈发火大“料是我这院小，住不下你这尊大佛，我现在就去回夫人，叫你还是回夫人哪去吧！”夏荷赶忙磕头求饶，秋雁冬雪也在旁说情，花燕一把拉住，道“你要做什么去？”难得道“我去回了夫人，说我不要这祖宗！叫她哪来的回哪去。”花燕道“往后哪天去不得，偏要这端午大节下的回。夫人今个心情好，你别拿这小事去敗坏。”难得冷哼一声，拔袖而去。花燕也朝夏荷道“你，你也太娇狂了些。”随也奔出去了。
一路上，难得对花燕道“你说的对，原是我太纵容，酿以她起狐假虎威之风！此人我是断断留不得了。”花燕道“一切随你罢，只是今天好日子，别撞坏了夫人的心情要紧。”难得点头，两人随至桃花坞。两人进屋，平人便朝示人道“你输了，该怎么罚。”难得笑坐道“你们在玩什么？算我一个。”示人冷冷道“你怎么这么晚，这都快两刻了，要不想来就派人来早说了。”难得不解，平人笑道“我正和她作赌呢，就赌你一刻以内赶不赶的来，如今她输了就怄气起来了。”难得闻言便道“原是我有事耽搁了，不然别说一刻，就是半刻我也来得了。”人便问什么事，难得便将事一一说出，示人哼声“那样的丫头还留着做什么，你还能留到如今，想来你是菩萨慈悲阿。”难得因道“我也是忍无可忍，但今天母亲高兴，我要拿这件事当正经事去回，倒是我的不对了。”平人便道“这等小事就别烦她老人家了。”又问“春儿，那夏荷的娘在哪处干活？”春人回“她娘就是园子里跟着玉人娘一齐上夜的，都叫她柳大姐，她爹是正门下的门侍……”平人说“谁问你这个了，你去和她娘说，叫她领着她的夜叉女儿出去。原本不该这么轻松的，念她爹娘都是府上的老人了，多少留些脸面罢了。”春人答应去了，难得便问“你们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示人道“没事就叫不得了？”平人忙抚住，对难得道“亏你还拜见给了爹娘做儿子，连拜见祖宗的大事都忘了不成？”难得忙道“我没忘，只是见你们没动，我就也不敢动了。”平人便道“想你以前不知道，我们原是不拜的，以前还有爹和哥，今年就你自己一人。想来财顺已在祠堂前久等了，你快去吧，财顺会叫你流程。”难得拜别后，便朝祠堂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