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花糕事2
翌日晨,难得身着素衣随财顺,兼两随从小厮驱车而去,至夜间掌灯时方回。夏荷几人早以睡下,留花燕一人对灯发呆。难得叫提灯笼的小厮回去后,方进屋。难得见花燕还坐在桌旁,忙道“你不睡觉还做什么呢?”花燕闻声,擦了擦朦胧双眼,起身接过难得衣裳,道“要是都睡去了,你回来叫人又没影了,到时候怎么办。”两人坐在榻上,难得道“这有什么的,我回来倒在床上睡了就是了,要是我天天这么晚回来,你也天天等着我不成?先才我见你孤零零坐在桌边,想睡不睡的,第二天影响精神,岂不是我的罪过,让我心疼?”花燕低头笑道“又胡说了,做丫头的等主子回来,自是天经地义的,又何谈什么罪过不罪过的呢?想你今日也乏了,我去打水来你洗脚,早些休息吧,明儿还有明儿的事呢。”说罢起身去了,难得掌着烛台道“我给你点亮。”两人边走,花燕说“快给我,小心烫了手。”见难得不给,只得作罢。待水来洗脚时,难得拦住花燕道“我自己脱罢,今走了一天,脚又汗又臭,别腌臜了你,我自己洗。”说着把她拉到床边坐下,问“你们今天在屋里都玩了些什么。”花燕道“只是把屋里收拾了一下,对了,你又怎么招惹二小姐了,今个我要去找玉人,示人小姐听到了,连我都不见了,弄的我臊的在人院前干站半天,你快想想。”难得闻言皱眉暗想一会,说道“这倒奇了,这几日我都没见着她,我又怎么会得罪她呢?”花燕道“那你明天去说清楚清楚,别闹的两头糊涂。还有一件,夫人把吉人派去服侍二小姐,以后就能常见着了。”难得笑道“这是件好事。”花燕往外一看,道“天也晚了,你早些睡罢。”花燕吹灭了灯,退了出去。
第二日,难得早起见过夫人后紧接去桃花坞,进院见吉人正在扫门前路上的破叶,见难得来道“请二爷安,二爷今来的早啊。”难得笑说“听说你调到这来了,我来看看,可好可还适应?”吉人回“一切都好。”难得又问“你家小姐呢,这会子做什么。”不等回答便大步进屋去。
示人早听他们在外谈笑,故坐在榻等人进来。难得一进来,见示人便走近坐下道“这几天没见妹妹了,前儿听说妹妹被風吹病了,昨天又有事出去了,没赶来见望,请妹妹恕罪。妹妹可大安了?”玉人上过茶,示人道“你还来做什么?我问你,昨天我送去了两包花糕你吃了多少?”难得回“玉人头回送去了十块,我吃了两块,花燕她们吃了几块,后来西院雪儿来了,剩两块给她吃了。后来我想着给姨妈她们送些尝尝,可巧没了,我就又打发夏荷来寻你要些,给姨妈送去了。”说完举茶喝了口,道“这是古树毛尖?”示人哼说“亏你还尝的出来。”难得一愣,看眼一旁玉人几人,又看眼示人,道“这到底什么意思,还望妹妹给我说明了缘故啊。”示人道“光是你会想着姨妈,我们都是想不着的。你为什么说你爱吃,为什么说自己不够?亏我们想着,把几包都给你送过去,你倒是会借花献佛的!”难得呆住,半晌道“我从没这么说过,更没这么想过,我要有半分这想法,立刻就去死。”示人道“你说这话是成心让我心不安。”难得忙道“是你的话让我心不安,我想其中定有什么误会。”示人道“什么误会?要不是雪儿来说,我还真被你蒙在瓶子里了,你出去吧,玉儿送你二爷一趟。”难得起身道“我在你心里认真就是小人形象不成?亏我有什么玩的都先想你,给你送来,想来是白费我这片心了!”玉人等人见两人大有争吵之势,在旁急的不行。示人从怀里拿出月牙玉坠道“既是白费,我砸了这劳石子完事。”说毕摔向地上,玉人拦之不及,砸成四五瓣,几人忙去地上拾。难得又惊又悲,起身道“好,我走,我走!”几人又拦,示人道“别拦他,让他走。走了,下辈子也别再进这个门!”见难得出门,忍不禁掩面暗泣,玉人几人是拦也不是,劝也不是,无奈至极。
难得径直回东院,路上遇越人打招呼也不理。进了屋便扑在床上痛哭,花燕几人见了皆惊慌不已,忙问“小祖宗,是谁招你惹你了,说出来我们多少宽慰些,大丈夫样子,哭哭啼啼的也叫人笑话不是。”难得喝“笑话?你们只管笑话去吧,我现在死都不怕,还怕你们笑话?”
“哟,可不疯了,起说胡话了,既不怕死你哭什么。”平人声从门外传来,一同春人进来。几人见平人来皆先行礼邀坐,平人拿出纱巾替难得拭泪,春人道“这么多年,我们没见你和二小姐红过脸,今儿可怎么了,她那边哭你这边泣的?”难得哼道“我平日待她比亲妹妹还亲,她哭,是哭那几块花糕!”平人闻言笑道“看你平常怪聪明,怎么今个就傻了。别说几块花糕,就是几块金砖示人也不会对你动气,可见你是呆子,你们这是玉人都跟我说了。”难得止住,问“这其中还有什么文章么?”平人哼哼一笑道“你可知这花糕什么来头?”难得低眉沉想,道“这……”平人道“咱们府哪年不吃花糕,今年味道不同都吃不出了?”难得道“是,今年花糕是比往年家香甜软糯些,平姐姐既知其内事,求快告诉我缘故罢!”平人道“这花糕非一般平常的厨庖糕艺可制作的出的,原是宫廷御厨所做。娘回来的前一天,在宫里吃到了这糕,觉其美味便多吃了几块,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到皇后娘娘耳里。皇后娘娘和娘认识多年,知道娘喜欢吃这栀子花糕,便在前几天命人从宫里送了十包来。”讲到这平人不禁笑说“原是娘算准了自己吃,可巧被示人不知干什么给撞见了,娘便分了三包给示人,这一包二十个,示人深知其珍贵,自己同下面人分了十个吃,给你送来十个,剩四十块原是分有我十块、财叔十块、姨妈那二十块,听说了你喜欢吃就都给你送了来,谁知先前送你十块你都才吃一块,你送给姨妈吃事小,你骗她你喜欢吃,结果你一块不吃;示人给你了,你又给姨妈,你让姨妈怎么看示人?花糕是小,行为是大,你自己想想清楚。”难得理清其中纵横,便起身飞也似的出去了。
难得到了桃花坞,见屋门紧闭,敲门无人答应,自知有错便不好喧哗,只得坐在门前阶上。屋内真梦透窗缝见难得在毒日头下坐着,便对示人道“小姐,要不放二爷进来罢,这太阳越发大了,要是晒病了,你岂不心疼?”示人撇身哼道“我又没要他坐那,别说晒病就是晒死了,我也不多看的。”玉人往外看眼,故作惊吓道“了不的了,二爷晒晕倒了。”示人闻言忙起身,玉人则跑去开门。难得听到开门声一回头,见玉人急急招手示意进来,难得笑的大步进来,示人见了只道“贱嘴的蹄子,谁让你开门的,这屋只让你做主。”玉人暗笑道“小姐息怒,我先才是看二爷摇来晃去,大有昏倒之势。要二爷真发昏中暑,必然惊动夫人,至时焉又如何?”示人不理会,只说“你还来做什么?”难得忙道“原是我油脂蒙心,不知其中来龙去脉,先才使妹妹受委屈,特来请罪。求妹妹恕我鲁莽之罪。”说完又是抱拳又是作揖,不伦不类,引人发笑。示人闻言不语,只默默流泪。难得坐在身旁,一边安慰一边擦泪。难得见旁小几上是几块碎玉,便道“这玉碎了就扔了吧,留着也无用了。”玉人问“二爷你那不是还有一块吗。”难得便伸手在怀拿,先是一怔,不知这玉何时断成两截,难得将断玉掷在手心,道“想是刚才压断的。”真梦道“既又有两个了,那桌上的零碎的就能扔了。”示人择过一段收好,道“瞧你热的,一脸的汗,谁让你坐那太阳下的,你就不能坐屋檐底下?真真是个呆子。”难得笑道“我这汗不是热的……”示人道“我乏了,请你先回罢,你还没吃早饭吧,快回去吧。”难得起身笑道“那你先歇息,你歇息好了我再来。”说完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