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姜茯
晚风轻抚泠花,少年独坐小马。
此刻,李青房又踏上了寻人的道路。
他骑在自己的赤红马儿身上,心里越想越不对劲。他走那一趟,太轻松了。
按照柳御风的实力,先将那厉鬼斩了,亦是可以将所有人安全救出。哪怕有女子拦路,可那人只为离开,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
大概,是因为程初韵,他才必须走这一趟吧。
想到这,李青房心情十分复杂。
他掏出女子附身的白玉,心中有许多疑问想问女子。女子认识他父亲,应当知晓许多往事。
可无论他如何做,女子也从未现身。
思索着,李青房也到了目的地。
波光粼粼的湖,湖边有一棵巨大的榕树。远远瞧着,那湖上似趴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
走近些,便瞧见了那盘根错节的大榕树。
那些错杂的根系下,似有人。
那些人瞧见李青房,瞬间没了踪影。
李青房收回发散的思绪,面无表情地骑着枣红马儿走向大榕树。
“我不建议你直接过去。”少女坐在湖边的大青石上,笑眯眯地盯着李青房。
她身着朴素,约莫二八年华。
李青房淡淡地看着他。
“仙女湖,大榕树村,村人十分排外。只要有人来,村里人便会钻入水中,顺水离去。待生人离开,村人才会回来。”少女笑道,“小公子好,我叫阿流,流水的流。”
少女说的,三堂提供的资料上亦有。
可,李青房独自来此地,自然有所倚仗。
他越过少女,径直向大榕树走去。
阿流也不阻拦,只笑眯眯地看着他。突然,她瞪大了眼睛。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你住手!”阿流连忙飞身上前,拦在李青房身前。
李青房的背上背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锋利的斧子,此刻,他的手已经握在了斧头柄上。
“你疯啦,你毁了大榕树,是想和大榕树村的人不死不休吗?”阿流这会子也不笑了,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李青房也不说话,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亮相。
“这是什么?”阿流不解地看着他,只不过眼底深处那一抹震惊与警惕,并未逃得过李青房的眼睛。
李青房看着她,取下背上斧子,扔在地上。
下一刻,阿流抽出腰间软剑,朝李青房刺去。
李青房立马侧身躲开,拔出护鳞挡住阿流横劈的剑。
双剑碰撞,铿锵声不绝。
阿流灵敏,但力气不大。李青房不仅灵敏,且气力十足。哪怕阿流用巧劲卸了不少的力,此刻虎口也有些开裂。
她抿唇,一剑落下,待李青房提剑阻挡时,突然收剑,一脚踹在李青房的剑上,借力飞身退去。
李青房却不给她远离的机会,直接用恪守绑住她的脚踝,将人拉了回来。阿流咬牙,顺势一剑刺向他。李青房轻松挡下。
……
很快,阿流便落于下风。她的额间,尽是细密的汗珠。
“咻——”不知何处射出一支利箭,射向李青房。
“咻——咻——咻——”随即,越来越多的箭矢射向他。
顾不得阿流,李青房只得收剑阻拦。
阿流趁机钻入一丛灌木,消失不见。
李青房凝神,握着护鳞冲向一棵树木。看着前方那一团不断跳跃乱窜的身披绿色树叶的东西,李青房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窜了许久,李青房才逮住那一团东西。
小东西挣扎着,狠狠地咬向了他。
李青房下意识抵住了她的头。
他一把扯下了小东西身上的伪装,用一根绳子把她绑了起来。
像农村绑猪一样,将小东西的四肢绑在一起,挂在了一根捡来的长棒子上。随后,李青房扛着长棒子,晃荡着走向仙女湖。
小东西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恶狠狠地盯着他。若不是嘴里被绑了布条,她定要咬死李青房。
才至仙女湖,一道身影便窜向李青房。
早有准备的李青房直接抬剑抵挡。
下一刻,身影猛地被拉回,而阿流,欺身上前,一脚踹向李青房。她的鞋底,有利刃。
李青房挡下,趁机瞥了她手指一眼,是一套整整齐齐的指环。
傀儡,弄坏了会不会不好。
他想着,连连接下阿流与傀儡的攻击。二者的攻击一招接一招,根本不给李青房喘息的机会。傀儡的存在,弥补了阿流气力小的缺点。
一时间,阿流竟是压制住了李青房。
李青房深呼吸一口,抿着唇,一把将木棒子扔了出去。
阿流一惊,正要去救人,不想,李青房竟使用恪守将那小东西拉了过去。她下意识抢人。
然,李青房竟是扔了剑,甩出一根鞭子,绕住傀儡的身子,向后一拉。
阿流冷哼,一脚扫过鞭子,将其割破。随后,她驱使它去抢人,而自己,再次攻向李青房。
“砰——”阿流只觉脑后一阵剧痛,随即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李青房拎着恶狠狠的小东西,颇为赞赏地看着那不细的木棒。
他顺手将小东西放在一旁,随后卸了阿流的傀儡,将她捆了起来。这次倒是没像捆猪那样,只是分别捆了阿流的手脚。
确定捆好了人,李青房才将人弄醒。
和那小东西一样,阿流恶狠狠地瞪着他。
“姜家姜茯,在哪。”李青房淡道。
阿流只恶狠狠地看着他。
“李沉辛之子来见。”李青房道,“你去跟她说,她会来见我的。”
阿流满眼警惕。
“这小东西在我这,而你,打不过我。”李青房说着,拎着小东西退后两步,劈开阿流身上的绳索。
阿流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她走后,李青房便找了一棵树,盘腿坐下。他解开小东西嘴巴上的布条,轻松抵住了她的头,将她那咬向自己的嘴巴推到了一边。
“你再咬我,我就拔了你的牙齿。”李青房淡道。
小东西动作一顿,随即又咬来。
“你认识姜茯吗?我应该,是叫她姑姑的。”
小家伙顷一咬到李青房的手,还没用力,便听到了这句话。她默默收了嘴,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怀疑地盯着李青房。
李青房看了眼手上的口水,面无表情地擦在了小家伙的脸上。这一擦,手黑了。
“我不信。”小家伙道。嗓音清脆明亮,像小女娃的声音。
“等姜茯来你就知道了。”李青房抓了一把青草,在自己黑乎乎的手上来回蹭。
“那你来做什么?”小家伙的警惕心下降了不少。
“接她回家。”
“家?”小家伙不解地看着他,“我们的家就在这里。”
“别人只是让我来接她,去不去,是她的意愿。”
“阿娘才不会去。”小家伙小声嘀咕。
“你多大了?”李青房问。
“五岁,你呢?”
“十六。你叫什么?”
“阿浪。”
……
二人就这么聊着,聊着聊着,阿浪饿了。于是李青房又取出吃食,二人一边吃一边聊。
阿流和阿浪都是姜茯的孩子。阿流十六,与他一般大。据阿浪说,他们一家一直在流浪,所以就给她和阿姐取了这样的名字。她记事以来,她便是随阿娘他们一起赶路,永不停歇的赶路。他们好不容易回了父亲自由生长的地方,才安定下来一年多,李青房便找过来了。
等阿流带着自家爹娘来的时候,便瞧见阿浪坐在李青房怀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人家的投喂。
“阿浪!”阿流气的不行。
听到声音,阿浪眼睛一亮,立马越过阿流,奔向了自家阿爹。
李青房抬眸,便瞧见了一对身着朴素、脸黑乎乎的夫妇。
阿浪的阿爹笑着将她抱了起来,随即便打量起了李青房。他身旁的姜茯亦是。
“李沉辛之子?”姜茯问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李青房看向了她那对平淡的眼眸,平淡之下,是希冀。
李青房起身,朝二人行了一礼,随即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姜茯。
“是姜氏的令牌,你如何证明你是李沉辛之子。”姜茯接过令牌,淡淡地地看着他。
李青房甩出了恪守。
这下,姜茯便确信了。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阿娘,不哭!”阿浪心疼地为自家阿娘抹眼泪。只是那小手黢黑,将姜茯的脸抹成了花脸。那男子有些哭笑不得。
阿流连忙走到自家阿娘身边,轻声安慰,同时,不满地瞪了李青房一眼。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姜茯吸了吸鼻子,怜爱地摸了摸阿浪的头。
她看着李青房手中的恪守,眼中尽是怀念。良久,她才轻声开口。
“你和你父亲长的很像,你该是叫我一声姑姑的。”
“茯姑姑。”李青房乖巧叫人。因着姜怨,李青房并不反感叫人,也不会因为生分叫不出口。反正,迟早要叫的。
姜茯应下,鼻头一酸,潸然泪下。
“你此番前来,是为何?”姜木林,姜茯的夫婿只好询问。
“接茯姑姑去青涯地域,那里有茯姑姑的族人。”
“你说的话可是真的!”这下,姜茯也顾不得哭了,她激动地冲到了李青房的身前。
李青房点头。
“事不宜迟,赶紧出发吧!”姜茯一抹眼泪,直接道。
“阿娘,咱家里的东西!”阿流连忙制止。
“你和阿浪若是有舍不得的物件,便去拿来带上。”姜木林道。
“我和你阿爹,带你们俩就够了。”姜茯笑道。
阿流轻笑,接过阿浪,很快消失在林子里。李青房垂眸,掩住眸中的羡慕。
“一时竟忘了问,你唤何名?”姜茯笑问。若不是顶着一张花脸,还是很和蔼的。
“李青房,字熙阳。取光明欢喜之意。”
“你这字取得好。”姜茯笑着,姜木林不知何时弄了一块干净的湿帕子,为她擦拭脸上的痕迹。
“是不仇叔取的。”
不想,李青房说完,姜茯便变了脸色。她的眼中,尽是愤怒之意。
“茯姑姑在生气吗?”李青房不解地看着她。
姜茯缓了缓,沉默地摇了摇头。
“说起来,当初也是我去寻的不仇叔。”李青房道。
姜茯不由看向了他。
“不仇叔的手脚都是被沉重的锁链锁住的,活动的空间,不过一间屋子。”虽然被锁链锁住,可那一身本事却没锁住多少。若不是自己亮了恪守,那就不止是脖子上留印子了。
姜茯鼻头一酸,眼睛一红,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姜木林沉默着为她擦去泪水。
“好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