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不属于这里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村。
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尔与过路的商人换取日用品,他们就这样过着安静祥和的日子。
直到……
“放我出去!”村中央的院落里,一个屋子传来少年的呼喊声,还有叮叮当当的锁链声。
李青房气愤地拉扯着手腕上的锁链。但很明显,毫无用处。
他一醒来,身上的衣服被换了,佩剑、长鞭以及其他东西也都被拿走。此外,他的两只手腕和两只脚腕,都被安上了镣铐。镣铐的锁链从床底拉出,不过三尺距离。
活动范围实在有限。
拉扯了没一会,李青房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铁镣铐,不是他用手就能掰开的。
在那发疯,不过白费体力。
李青房坐回床上,闭上双眼,深呼吸一下。
下一刻,他咬着牙,直接开骂:“老东西,放我离开!”
“吱呀——”正在这时,屋门被人推开了。
身形佝偻的老者端着一碗东西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这是你的家,你不留在这,你想去哪?”老人淡道。
“我可不敢和你一个家。”李青房看着眼前这人,恨得牙痒痒。
“不要闹了,吃饭。”老人依旧一副淡淡的模样。他端着碗,放到了床前的地板上。
那碗看上去满是灰泥,碗边还缺了几个口子。
而碗中的食物,明显是人吃剩下的。
面前这老东西,并没有将他当做一个人。
“你留着自己吃吧。”李青房阖上眸子,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
老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屋子。
当人饿到极致,什么东西都能吃下。
李青房气得砸了一下身上的锁链。
早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进来。
只期盼,夕酩宫的人来的早一点。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来五白山之前,是向三堂记了去向的。若他突然没有消息,三堂的人定然会来寻他。
……
寻溪道,一群身着金色牡丹衣袍的人围着篝火,谈笑风生。
不远处,一位少年靠在一棵大树下,阖眸休息。
少年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来到了一座村子。村子很大,村民们基本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院落。而村中央的院落是最大的。
出于好奇,他推开了那座最大的院落的院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丑陋的土狗。然后,是它身后护着的小娃娃。他衣着褴褛,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
小娃娃抱着一个脏兮兮的碗,小口小口吃着碗中的剩饭剩菜。他吃了一点,便将碗放在了土狗的面前。土狗将碗推到他的面前,亲昵地蹭了蹭小娃娃。
“饱。”小娃娃摸了摸肚子,轻声道。
土狗这才将碗中的饭菜吃完。
画面一转,土狗倒在了地上。
小娃娃趴在他身上,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下。
下一刻,一只大手提起小娃娃,将他扔到了一边。然后,大手提着土狗的尸体离开了院落。
小娃娃想跟上,可大门被那大手关上,他怎么哭喊,也打不开那扇巨大的门。
他哭了很久很久。
程初韵想去安慰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
哭累了,小娃娃便蜷缩在院里的角落睡着了。程初韵等了许久,也不见那小娃娃起身。
他正要上前查看小娃娃的情况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程初韵。”
少年睁开眼,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中年人。
“把这个东西,送到五白山五白镇的一个叫东娘的妇人手中。”中年人说着,将一个包袱递给了程初韵。
程初韵接过。
“这是她家女儿的遗物,送过去,莫多说。这是路上的盘缠。”程桓翎又将一个荷包递给了程初韵。
程初韵应下,正准备离开,又转身看向程桓翎。
“这回你自己去。”看出他的心思,程桓翎直接道。
程初韵这才拎着包袱走向自己的马。
他翻身上马,朝着五白山的方向赶去。
“听说是一个不讲理的妇人,惯会撒泼打滚,让他去就行……”
隐隐约约,程初韵听到了那人对其他程氏子弟说的话。
他神色不变,骑着马儿快速赶向五白镇。
三天后。
坐铃村中,李青房所在的屋内,散发着一股十分难闻的馊味。
老人送的都是剩饭剩菜,李青房是绝对不会吃的。
而老人见他不吃,便拎来了一个木桶,将送来的饭菜倒在一个木桶里。天气炎热,没多久那些剩饭剩菜便散发出了难闻的馊味。
“你何必折磨自己。”老人再次过来送饭,看着躺在床上一动未动的李青房和地上摆着的一动未动的饭菜,皱着眉道。
他的话并未得到回应。
“你阿娘不会想看到你这副模样。”老人放下饭菜,道。
惺惺作态。
“你不吃饱,怎么和我作对,”老人又道。
“你不用激我,我死也不吃这些东西。”李青房轻笑一声,“大不了饿死,去见阿娘,去跟她说说,她亲爹是怎么对她亲儿子的。”
闻言,老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
“我至少没让你死。”老人恶狠狠地开了口。
“可我也不是你养大的。”
老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不多时,老人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进来。
“不想饿死就赶紧吃。”
这回,老人没有放在地上,而是走到了李青房身边,递给了他。
“我还以为你这就只有剩饭剩菜呢。”李青房缓缓坐起身子,接过了老人手中的面。许是饿得狠了,他端着面的手都是颤抖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李青房躺着的时候还没多大感觉,这会坐起身吃面,只觉全身无力,眼前一阵阵发黑。
可是除了颤抖的手,其他半分都看不出来。
也是这么些年,在夕酩宫,把他养的娇气了。
从前的时候,饿肚子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老人也不离开,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吃面。
“什么时候放我走。”吃了八分饱,李青房便放了碗。
此话一出,老人直接皱起了眉。
“这是你的家。”
“要不要给你看看我身上的鞭痕?”李青房嗤笑,“一个把我往死里打的人,我可不敢和他一个家。”
“怎么,你害死了我的女儿,我还不能有怨气吗?”
“那你杀了我啊。”
老人气得直接起身离开。才走到屋门口,又回身将地上的碗扔在搜水桶里,拎着桶离开。
看了并未关上的屋门一眼,李青房又躺回了床上。
印象里的阿娘,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她会抱着他,轻声哄他睡觉;她会牵着他的手,哼歌谣给他听……
可是,他已经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了。
阿娘死的时候,他不过两岁而已。若不是那之后的日子太苦,说不得,他早就忘了那人。
李青房没想过再回来。
想着想着,李青房不由睡了过去。
饿到极致,是睡不着的。这会吃了东西,难免困顿。
与此同时,五白镇外
身着金色牡丹衣袍的少年骑着马儿、拎着一个包袱进入了镇内。
进了镇里,少年牵着马开始四处打探东娘的住处。
东娘是镇上出了名的悍妇,丈夫怕媳妇,儿女怕娘。但她是一个很护短的人,没人能欺负她家里的人。
程初韵这次送来的,是她的长女的遗物。
东西送到时,那东娘一脸地不可置信。她一向认为自己长女嫁的好,过的也好,还打算等家里的孙儿大一些了,去看看女儿。可此刻,却白发人送黑发人,天人两隔。
东娘直接拉着程初韵逼问自家女儿的死因。
“我只是受人所托,让她落叶归根。”程初韵抿着唇道。
东娘倒是没有拉着他不放,只一个人抱着女儿的遗物失声痛哭。
她的儿子朝程初韵道了一声谢,又塞了些银钱给程初韵。
“不用。”程初韵连忙拒绝。
“小公子,这是礼数。”男人坚持道。
程初韵拗不过他,只得收下。
遗物送到,他也提出了离开。
在出镇的路上,程初韵看到了一群身着红白衣袍的少年。
“怎么样,联系到夕酩宫的人了吗?”
“嗯,我先赶回来的,他们马上就到。”
“只盼那李青房无碍。”
李青房?
听到熟悉的名字,程初韵不由停下了脚步。
那人,出什么事了吗?
程初韵摸了摸胸前的玉佩,转身又回了镇子里头。
身穿橙色衣袍的少年很好打听,不多时,程初韵就打听到了关于李青房的消息。
那人在打听五白山的事。
结合那群顾氏子弟的话,程初韵大概猜到了李青房的去处。
他当即决定上山寻人。
那是帮了他的人,他不能明知他有难却视而不见。哪怕那人是因为这块玉佩才帮的他。
可是,那顾氏子弟那么多人,都只能找夕酩宫的人,是不想帮,还是帮不了?
无论如何,上山瞧一瞧便知晓了。
夕酩宫的人马上到,他也不用担心什么。去瞧一瞧,先踩踩点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程初韵直接骑马前往五白山下的村子。
他牵着马,想找一户人家安置。
“村后头三柳家,他家有地放。”有村人道。
程初韵道了谢,便走向那三柳家。
隔着院门,他便看到了一匹令人熟悉的枣红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