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释怀
西城二中到西城一中，有一条不易发现的近路，是个小巷子，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路灯，所以很少有人选择走这条路，穿过这个巷子就可以直接到一中的后门了。
正逢放学时间，一中的大多数学生都涌出了校门口，从后门出来的学生，很难不发现旁边巷子口一动不动的站着一个人，那人似乎站了好久好久，不知道是在等人还是什么。大多数学生默契的选择了绕道而行。
胡故很少选择从后门出来，那件事发生后，他就直接不从后门走了，但是今天是特殊情况，前门正在修缮，不得不从后门回家。
经过那条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巷子口时他习惯性的愣了一下神，两条腿似乎被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往巷子口里面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自嘲的抬起头苦笑着。
“砰！砰！砰！”
刚准备离开的胡故突然听到巷子口里面传来了阵阵声响。
他条件反射的冲了进去，却看到一个人失力的蹲在地上，再抬头看旁边的墙壁上存在血迹，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墙壁应该被人用拳头狠狠捶过。
胡故本来是不打算管的，刚准备离开，结果视线往下移动时，觉得蹲在地上的那个人越看越眼熟，意识到是谁时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抬起脚走了过去。
“张家木，你怎么回事？”语气中充满着不可置信。
听到声音的张家木缓缓抬起了头，身旁是破碎的眼镜片，一向端正儒雅的脸充满着疲惫之色，打理好的头发也垂了下来，整个人显得颓废又失意。
看清楚来人是谁时，张家木艰难的动了动嘴皮：“你怎么在这？”
“我还没有问你怎么在这呢，你倒是反问起我来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
如果没有亲眼目睹的话，胡故打死也不会相信平时高高在上，蔑视所有人的张家木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胡故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张家木的回复，索性不再问了，准备把张家木拉起来再说。
他刚伸出手准备拉他，却被他一把甩开，冷冷的说道：“别管我。”
胡故彻底无语了，张家木怎么还小孩子脾气呢，平常也不这样啊，这是受到啥刺激了。
幸亏这条巷子没有人经过，不然他俩指定要上头条。
僵持了一会儿的胡故实在想不明白，这人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下午就跟抽了风一样。
灵光一现的胡故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的开口：“你上午不是说去二中找柳意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张家木听到柳意的名字后终于有了反应，正当胡故沾沾自喜以为张家木终于恢复正常后，却不料看到了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的场景。
蹲着的张家木突然起身，然后就跟疯魔了一样，举起拳头砸向对面的墙壁，鲜血顺着墙壁流下来止都止不住。
胡故被突然暴戾的张家木吓得愣了神，他虽然知道张家木这小子初中时期是小混混，擅长打架，但不是改邪归正了吗，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对自己这么狠。
眼前的画面太具有冲击力，胡故反应过来后，死死的拉住张家木，并用右手钳制着他的胳膊，阻止他的动作。
“张家木，你疯啦，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被拦下的张家木总算短暂的恢复了理智，他有时候也搞不懂自己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里面全是柳意的身影，耳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到刚刚柳意对他说过的话。
他其实并不想那么说的，但他实在是太着急了，他害怕，他真的害怕，所以心口不一。
他不敢听到柳意关于是否真的喜欢那个男生的回答，他怕他失控，所以他选择了逃跑。
张家木一开始听到柳意在二中有喜欢的人的时候不以为然，他以为她只是为了找个理由留在二中，不让自己管他，更何况他又不喜欢柳意，所以喜欢谁都随她去了。
可却在今天早上听到他在二中上学，初中时期的兄弟跟他说，柳意当着很多人的面向那个男生表白了。他竟然不自觉捏紧了拳头，平静的心被搅的一塌糊涂，怎么办，他好像有点嫉妒了。
胡故这边看见他真的冷静下来了，给他的右手简单包扎后便拽着他继续往巷子口里面走。
出了巷子口，两人来到了二中附近的一家小诊所。
诊所的医生是位五十多岁的阿姨，戴着老花镜，看清伤口后，不由得感到触目惊心，右手指关节旁边的血迹混着墙壁上的灰尘，有的已经干涸了，但大多数还在往外面冒着血。
阿姨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一边包扎，一边忍不住开口：“哎，现在的娃娃怎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身体。”说完还心疼的看了张家木一眼。
包扎好伤口后，张家木依旧一言不发的呆呆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样子让胡故也无可奈何。
这边胡故手机滴滴滴了几声，原来是班主任发的消息，说让他去二中教务处办公室拿期中考试的考场分布图。随后班主任发来了一位教务处老师的联系方式，说是可以把他们带进二中校园里面。
高三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至关重要，西城总共就两个高中，所以每次到了这种关键时刻都会采取两个高中混着考试，胡故见怪不怪回了句“好”，顺便向老师简单说明了张家木的情况，为他争取了半天的假。
胡故看着张家木的状态，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觉得还是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便试探着开口：“张家木，和我一起去一趟二中拿这次期中考试的考场分布图。”
听到二中的张家木就像突然活过来一样，拉着胡故就准备往二中的方向走。
这时候敏锐的胡故嗅到了不对劲，停下了脚步，八卦的问：“冷静一下，你先告诉我你今天在二中和柳意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防止张家木再次发疯，胡故学聪明了，问问题之前，提前将张家木的两只手都钳制到了背后。
张家木其实这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看着胡故的动作，无可奈何的开口讲了他和柳意发生的事情。
胡故见张家木没有要发疯的行为，便松了他的手，两人一起朝二中的方向走去。
听完张家木的讲述后，再结合他刚刚的行为，胡故实在忍不住发问：“你该不会喜欢柳意吧？”
张家木立刻停住了脚步，刚刚还清澈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支支吾吾的说道：“不可能”
胡故也不再追问了，毕竟他实在害怕张家木会再次发疯，脑海里却想着：“这明显的喜欢而不自知。”
没多久，两人就走到了二中的校园门口，胡故联系了那位老师，很快他们两人就进入了校园里面。
由于两人的高颜值，引来了频频回头，和络绎不绝的议论。
“哎，你们快出来看，学校里来了两个帅哥，超级帅的，帅的我想上天。”
“林泡泡，你能不能不要花痴了，都把本帅哥吵醒了，还有就是自己班的帅哥这么多还需要出去看别的班的吗？”杨向边说着，边向林泡泡走去，还不忘加一句：“要对自己班的颜值有信心，尤其是我的颜值。”杨向边说边摆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pose。
林泡泡翻了白眼：“杨向，你拉倒吧，你就是个搞笑男，不像刚才那两个帅哥，走路都走到我心里了。”
杨向感觉背上被扎了一刀。
林泡泡乘胜追击，还不忘将杨向推到一边，看向方觉深的方向：“不过我可是有班级荣誉感的，咱班长的颜值可是没法比的，至于你还是再练练吧。”
杨向又被扎了一刀。
听到林泡泡的话语后，林不春不自觉朝方觉深看了一眼，少年仍在安安静静的做题，内心没有因刚才的话语起到波澜，不知怎么的，林不春脸上笑意更甚。
林泡泡又接着补刀：“不过，杨向你还是有优点的，比如你搞笑第一名。”说完林泡泡就开始哈哈大笑。
刚以为自己终于要站起来了的杨向又被暗处飞来的刀再次扎倒。
这边，成功拿到考场分布图的杨向准备拉着张家木离开，却不料张家木不受控制的直直走向了教学楼区域，胡故这次没有选择阻拦，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毕竟胡故也存有私心，想要见到林不春的私心。
胡故边走边环顾着四周，他表面平静，其实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他来到了林不春的学校，光是这件事就足以让他激动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恍惚间看到了林不春在这所学校里奔跑的身影。他曾以为，他可以一直陪着林不春，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有说有笑，一起奔赴属于他们两个的未来，可现实就是她身边的人不是他，而他只能静静感受着空中残留着的林不春的气息。
徐徐微风吹过，胡故脸上是难得的平静和安心。
张家木准备迈向楼梯的脚突然停了下来，他害怕柳意不想看见他，于是他回头喊着胡故跟他一起去。
回过神的胡故睁开眼睛，眼眶红红的，他应该是又感到遗憾了。
他们还没有走到五班门口，就引起了阵阵躁动，一群女孩子围着他们两个吵吵闹闹的，张家木好不容易走到了五班门口，却又开始胆怯了，迟迟没有喊柳意出来。
门口站着的其他人也是疑惑不解，搞不懂他们是来找谁的。
“到底是谁在门口吵，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柳意揉着惺忪的双眼走到门口实在忍不住吐槽。
听到柳意的声音后，大多数人都散了，毕竟这位姑娘才转学一个星期，就成功的让大家见识到了她的脾气。
柳意看着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就准备走进班级里面接着补觉了。
刚转了半个身子，右胳膊就被人拉住了，柳意抬了抬眼皮看到了张家木。
其实她刚才出来就看到张家木了，但她并不想搭理他，谁让他说：“他再也不管她了。”她就是赌气，毕竟她可因为他的话难过了一下午呢。
柳意刚准备把他的手推下去，却不料看到了他被纱布包扎的右手，顿时所有的怨气烟消云散了。
张家木看着柳意皱着的眉头，默默的把手放了下来，刚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胡故一把推到柳意的正前方，然后意味不明的看着他们。
胡故做完这一切就转身上了三楼的台阶，张家木还没来得及开口，胡故的身影就消失在楼梯间了。
两人僵持一段时间后，柳意开口了，她了解张家木这个人，傲娇死了，她要是不开口说话，恐怕他能别扭死，从小就这样。
柳意抓起他的右手，带着点生气的语气“你的手怎么回事，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打架了吗？”
张家木顿时慌乱起来，支支吾吾解释道：“我听了你的话的，我没打架，我不小心摔倒了。”
柳意听到理由，都被他气笑了，但她更多的是心疼，他已经知道张家木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了，从小到大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只会伤害自己。
“对不起”
“对不起”
两声道歉同时响起，不需要更多的解释，心意相通的两个人都懂了这两句道歉的含义。
柳意皱着眉头看着他的右手：“疼不疼啊，你傻子吧！”
张家木委屈的回道：“不疼。”
随后又装作不在意的问道：“你和你喜欢的那个男生进展怎么样了？”
“啊？你中午说的话点醒了我，我确实不喜欢他，而且人家和喜欢的人情投意合，我又何必再插一脚进去，所以我就没追了。”
张家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难掩激动之色，他等不了了，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柳意喜欢上别的人，鬼迷心窍的开口：“柳意，我转学过来陪你吧！”
“不行，你再这样，我就不搭理你了，你知道我爱自由，不爱被人看着管着。”
柳意看着张家木逐渐低下了头，心一软就又加了一句：“不过，咱俩一起上下学，我每天放学巷子口等你。”
张家木没有再逼着她了，柳意松口已经很难得了，不懂得满足会把柳意越推越远。
他很快就答应下来了，反正日子还长，他会一直陪着柳意。
张家木甘愿在柳意面前低头，柳意也甘愿为张家木一次又一次的破例，其实这场爱情的博弈孰赢孰输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好，帮我喊一下你们班的林不春”胡故快紧张死了，他早就打听到了林不春的班级，本来是不想打扰她的，可当他经过窗户，看到林不春面容恬淡，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做题时，他的心不可预料的被牵动着。
他多想挤进她的世界，可残酷的事实让她再次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实在忍不住了，告别也可以告两次吧。他不贪心的，就说两句话而已，说完他就走。
“林不春，有人找你”
正在做题的林不春疑惑不解的抬起了头，记忆中，她好像没有什么朋友吧。刚准备出去的林不春却被杨向一把拉住了。
杨向听到动静后机灵的往窗外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这不就是动物园那次碰到的林不春前任吗？
于是他赶紧拉住了林不春，用着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林不春，教室外面等你的是你前任。”
林不春听到后诧异的往窗外看了一眼，胡故看到她这边投来的视线后，眼神开始躲闪。
林不春还在疑惑是她上次说的不够清楚吗，于是她推开了杨向，妥协的说：“算了，我去看看他到底要说些啥。”
杨向听到后只能作罢，然后说：“感到不对，就叫我们。”
林不春点了点头就往教室外走了过去。
杨向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语道，“真是想不明白，都分手了还要纠缠前任，这人脑子没问题吧，该不会想着复合吧。”
方觉深听到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知道杨向说的是谁，但他没资格去阻止林不春去见别人，他放下了笔，眼神一直瞟向窗外，心里满是酸涩，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林不春一瘸一拐的走到教室外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胡故一把抓住胳膊，语气焦急的询问：“你的腿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相反林不春情绪没有任何波动，眼神淡淡的看向了胡故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胡故察觉到视线，识趣的放开了手。
“我……”胡故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林不春不想耽误时间，不耐烦的开口：“找我有事？”
“我和朋友一起来拿这次的考场分布图，正好碰到你们下课，所以就想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看也看过了，上课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
林不春抬起脚步欲往前走，却被胡故一把拉住，祈求的问道“还能做朋友吗？”
林不春一把甩开的胡故的手，语气不耐烦的说道：“不能”
僵持了一会后，林不春又不得不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了，接近崩溃的开口：“不用我提醒你你过去有多混蛋吧，我以为上次我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你觉得咱们两个还能做朋友吗？都放过彼此吧。”
“算了，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了，我说过我原谅你了，咱俩都放下过去吧。”
胡故两只眼睛都红红的，那年的他遇到了他认为这个世界最温暖的人。他无比的后悔，明明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春天，没有选择呵护，却选择放火烧了那个春天。
胡故努力让情绪稳定下来，但张口声音却是止不住的颤抖：“对不起。”
他好像除了对不起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林不春大概也不想听到他说其他的了，他此刻终于清醒了过来，向现实屈服了，他们回不到过去了。
林不春也不想与他多交谈了，转身便要走，刚踏进班级门槛，就碰到了正往他方向赶来的方觉深。
不知为何，林不春莫名的紧张起来了。
方觉深实在忍不住了，他不想再继续担惊受怕下去了，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终于在距离上课铃还有一分钟的时候，他走向了教室外，他是班长，提醒一下同学上课还不行吗，这应该不算逾矩吧。
碰巧遇到转身的林不春，方觉深心虚的开口：“快上课了，我来喊你回座位上。”
林不春也没有怀疑，准备跟方觉深一起离开，结果她还是心软了，许是不想看到胡故像她一样被困在过去，转身开口：
“胡故，我忘记了，你也忘吧，别再来找我了，还有就是原谅自己吧。”
算是她对他最后的一点善意吧。
胡故站在原地心脏被拉扯着疼，直到上课铃响起，才短暂的回了神。
临走时，他再次透过窗外复杂的看了林不春一眼，眼神中饱含想念，但更多的是告别，他真的要放手了，如果说在喜欢林不春这件事上，那他胡故是最没有资格的。
那是多么残酷的现实。
离开二中，回到一中的路上，胡故和张家木的情绪简直调转了个弯。
这下轮到胡故失魂落魄了，张家木看着他不用多问就知道胡故刚才见了谁。
离开二中的路上，胡故看着路的两边栽着密密麻麻的树一直延伸到远方，低头再看花坛也开满了花，路过了一个熟悉的公园，胡故停下了脚步，思绪也随之飘远，他仿佛又看到了他和林不春一起在花坛上补作业的场景了。
张家木推了推胡故，不解的问：“怎么突然停下了。”
胡故鬼使神差的回了句：“春天就快要来了。”
张家木觉得莫名其妙的：“兄弟，这才夏天。”
胡故没有再回复他了，只是静静的盯着花坛。他刚才去见林不春，也只是想最后再见一次他的春天。
春天就要溜走了，不过没关系，他会记得，他短暂的拥抱过那个春天那就足够了。
那是他这辈子最温暖的一个春天，他会永远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