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暗
天色渐晚，太阳渐渐落了下去，他们又走回了步行街，步行街仍然是人来人往的，店铺里纷纷亮起了灯，照的林不春眼睛疼。
林不春这一路走来情绪都不是特别高，杨向以为她是因为见到前任不开心了，毕竟全世界的人见到前任心里都不舒服，他突然跳到林不春的前面：“林不春，你不会是在为那个人渣难过吧，你们都分手了，你别难过，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可真的能过去吗，伤口不可能完全愈合，它会留疤，疤痕永远不会消失，它会留在你的心里，一遍一遍的提醒你之前遭遇的一切。
林不春抬起了头，对杨向苦笑了一声“我没事，抱歉啊，耽误你们游玩的心情了。”
夏棠突然站在林不春的面前，抱住了她：”春春，你别这样说，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我一直在呢。”
林不春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酸楚：“哎呀，棠棠，我真没事，你看你，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我难过可不是为了那个人渣，我只是在为过去的自己而难过。”
方觉深眉心动了动，眼神讳莫如深，心里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林不春松开了夏棠，对着前方的咖啡馆，眼神无助的开口：“我想去喝咖啡了。”
“我陪你去。”方觉深听到后毫不犹豫的开口。
林不春好不容易把心里的酸楚给压下来了，听到方觉深说的话，刚才的苦涩再次袭来，她看着方觉深张开了嘴：“好。”
杨向看向也准备跟过去，却被夏棠一把拉住了：“你去干什么？你会安慰人吗，去了也是捣乱，留在这陪着我。”
杨向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于是停下了脚步，陪着夏棠留在原地。
夏棠早就察觉到方觉深对林不春的不一样，凡是提到林不春，这个生人勿近的班长就会变得温和起来，再加上刚才对着林不春的前男友，他那吃人的眼神，在想想就觉得后怕。
她隐隐猜测到了什么？而她的这个同桌，开学第一天她就感觉到，林不春表面没心没肺的，实则内心藏着很多事，其他方面都表现得游刃有余，唯独面对方觉深乱了阵脚，她恐怕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方觉深的态度不太一样。
夏棠没有选择跟杨向说，毕竟如果杨向这人知道了，怕是全校都知道了。她只能帮他们到这里了，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了。
方觉深这一路走来脸色也是难看的很，林不春表现出来的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努力将伤口藏起来，可他还是看见了。
她很受伤，绝对不只是因为见了前男友这么简单。
林不春点了一杯咖啡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方觉深也点了一杯，等待咖啡的时间，他看见坐在窗边的少女用勺子搅着咖啡，视线一直望向窗外，即使离得有点距离，方觉深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悲伤。
林不春看着窗外的世界，白天的阳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黑夜，杨医生没有告诉她，阳光也终会散去，终会被黑夜取代，原来她只是体验了一下站在阳光下的感觉，可体验卡是会过期的，她始终被困在当年的那个黑夜，始终没有走出来。
方觉深没有打扰她悄无声息坐在了她的对面，林不春感觉到方觉深的到来，绝望的开口：“方觉深，你不问问我刚才找我的男生是谁吗？还有我之前遭遇的那些事，你不好奇吗，只要你问我，我就会讲给你听，不过你听了可能会想要远离我。”
说完林不春自嘲的笑了笑，本就苍白的脸上浮现凄凉之色。
方觉深心都揪到一起了，林不春说出这些话无疑是在撕扯伤口，感受伤口带给她日复一日的伤害。
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他根本不在意真正的事实，他从始至终在意的都是林不春遭遇这些事情所经历的痛苦，应该很疼吧。
方觉深看着此刻一碰就碎的林不春，他好想抱抱林不春，可是现在的他还不能，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减弱林不春的痛苦。
想到这，他眉眼中多了几分坚定：“林不春，我不会远离你，至于你说的那些事，我很好奇，等你真正愿意开口的那天，再讲给我听。如果过去实在痛苦的话，那就不要回忆了。”
林不春诧异的抬起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方觉深再次开口：“林不春，对自己好点吧。”
林不春眉眼闪动了一下，差点将咖啡杯碰倒，少年的一字一句都砸进了她心里那个看不到的地方。
心里的那股酸楚怎么也压不下去了，脸上有热流滑过，一滴眼泪滴到了咖啡里，在咖啡里泛起了涟漪，林不春哭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方觉深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他赶紧将纸巾递给林不春，林不春接过纸巾，可眼泪就像是怎么也擦不完似的，擦完就又流了下来。她好像把过去一年没有流的眼泪全都流完了。
方觉深没有出声安慰她，默默等待她发泄完情绪。
这是林不春第一次对他表露情绪，不管多久，他都会一直陪着她的。
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一杯咖啡都凉了，林不春才终于停止了哭泣。
方觉深看着她依旧是一副难过的样子，不知所措了起来，他没安慰过女生，突然就想到了上次的那个冷笑话：“林不春，你知道什么是笑里藏刀吗？就是哈哈哈哈哈刀。”
林不春听完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了：“方觉深，不好笑。”
方觉深尴尬的挠了挠头，顿时慌了起来，他本来是想让林不春心情变好点呢，怎么这还起反作用了，他只能四处张望，掩饰着尴尬。
林不春看着他无措的模样，突然笑了笑然后正经的说：“方觉深，谢谢你，也谢谢你的冷笑话，我好多了。”
方觉深没有回复她了，只是笑着看着她。
林不春发泄后好多了，她转头看向窗外，带着一丝哭腔，“方觉深，天黑了，你害怕黑夜吗？
方觉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循着她的目光也望向了窗外，思考了一会开口：“你看外面的人，天黑了他们仍然选择出门，他们走在外面有说有笑的，虽然没有白天有的阳光，可商铺的灯光和路灯照亮了路面，所以夜里灯光璀璨，我的意思是说，不论多黑暗的地方，都会有人愿意为你点灯，与你并肩前行，总会遇到的。”
“所以有什么好畏惧的。白天和黑夜属于不同的风景，没有人会惧怕，至少我不会惧怕黑夜，我反而对它还有点向往。”
“而且澳大利亚的凯恩沃克说过，人有两种生活：人的灵魂如同转动的地球，一半在白昼，一半在黑夜；白昼的一半，乐声载道，彩云飘空；黑夜的一半，万籁俱寂，明星荧荧。所以你看，无论是黑夜还是阳光都是很美好的，你不用惧怕黑夜，也不必过于向往阳光。
林不春听完方觉深的话愣了一会，她紧紧盯着方觉深，她心里的那个地方又往下陷了一点，就快到临界点了。是方觉深让她知道，原来黑夜也可以很美好，方觉深这人是真的很会安慰人，林不春抓起桌子上的咖啡，一饮而尽：“方觉深，我好了，我们回去吧。”
方觉深抬起脚跟上了林不春，两个人从咖啡店走了出去，他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不春聊着天。
他突然想到林不春刚才将咖啡一饮而尽的动作，“林不春，咖啡都凉了。”
林不春似是不服的开口，“那又怎样，我花了钱的，我当然要喝完，我可不像你那么浪费。”
“我又不喜欢喝咖啡，是为了陪你才点了一杯的。”不过方觉深说这句话的时候，林不春已经走远了，没有听到他说这句话。
方觉深站在远方看着林不春和夏棠她们交谈，他能感觉到，林不春是真的好了，林不春眼里虽然还残留着悲伤，但比起刚才那种悲伤，她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他很庆幸，这次她难过的时候他陪在她身边，没有让她像以前那样独自舔舐伤口。
林不春心情好了起来，一路上的说说笑笑让她暂时忘记了痛苦，很快就走到了交叉路口，夏棠和杨向和他们道了别。
方觉深走在林不春的旁边，一路无言，终于走到了甜品店门口，林不春开口打破了沉默：“方觉深，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
方觉深少见的露出了欣喜之色：“不客气，林不春。”
林不春笑着盯着方觉深，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看着方觉深的眼神已经不太一样了。
她偏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方觉深拿了一天的奶茶：“那个，你的芒果奶茶怎么还没有喝，再不喝就坏了，你不喝给我呗，我突然想喝了。”
“给你”
方觉深毫不犹豫就把奶茶递过来了。
林不春接过奶茶，喝了一口，突然想到了方觉深在咖啡馆对她说的话，回头看向方觉深，眼带笑意的开口：“方觉深，我以前的那些事，等有机会了，我讲给你听。”
一瞬间，万物静止，黑夜中虫鸟的声音清晰可闻，可方觉深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呆呆的愣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不春：“好，我听见了。”
少年眼里突然充满了光，但这仅限于对他爱的少女。
方觉深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中全是刚才林不春对她说的话，他开心极了，不过他又有点心疼，林不春愿意讲之前的故事给他听，也就说明她要将伤口重新撕扯开，将伤口展现给他看。
不多时，他走到了自己家的小区门口，往里走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辆，是他父亲的。
方觉深刚推开家门，就被刘女士发现了，刘女士非常开心赶紧把他拉了进去：“深深，你的父亲和你的弟弟今天从阳城回来了，想来看看你的转学情况。”
他在玄关换好鞋后就走了进去，看见自己的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坐在了他父亲的旁边：“爸，你回来了，这次在家待多久？”
他的父亲工作经常在西城和阳城之间来回调动，难免经常不在家，他的弟弟方留前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是高一的时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要去阳城，父母劝了很久也没有用就妥协了，最后只好让他跟着父亲留在阳城，由于方留在阳城上学，他们经常不回来西城。
方建国知道儿子要回来了，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他这么久没回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儿子相处，只能装作看报纸掩饰自己的慌张。眼看儿子主动说话了，他只能先把报纸放下装作淡定的开口：“深深，我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爸爸和领导申请以后就留在西城工作了，方留转到西城一中去上学，这孩子说什么也不听劝，非要去一中。”
“surprise！”藏在房里的方留跳了出来，将手里的礼花绽放！家里瞬间被礼花喷出来的碎纸笼罩着。
方觉深激动的站了起来看着满屋子飘的礼花，微笑的看着父母和弟弟。
“哥，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下午就到家了，我可等了你一下午，我可想死你了。”方留说着说着便去拥抱他，还要亲吻他，不过被方觉深一把推开了。
“想我，不跟我一个学校，听咱爸说你要去一中，那里压力可大了，你要注意点，一中离二中不太远，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方觉深看着方留宠溺的看着他。
方留真的好爱他哥，在此之前，方留说要去一中，他亲爱的爸爸和妈妈可是劝了好久，他们总觉得他和哥哥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殊不知他已经长大了，也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狂欢过后，就到了收拾残局的时候，满屋子的碎片还没收拾，他们家的老规矩，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打扫，方觉深实在不想加入他们这无聊的战争，看着他的父母和弟弟已经开始了石头剪刀布，他站在远处无奈的笑了笑，拿起角落的扫把开始打扫了起来，等他们决出胜负估计要等到明天早上了。
刘女士注意到了这边，便踢了方留一脚：“看看你哥，再看看你，都是一个肚子出来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方留实在受不了刘女士的唠叨，愤愤不平的也去打扫了，他打开了冰箱，震惊的看到了两份芒果面包，他以为他看错了，他又看了一眼，是芒果面包，他再看一眼，是芒果面包。
方留当场就傻了，他哥对芒果过敏，而冰箱里却有芒果面包，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哥肯定受了很大的刺激，想要用芒果结束自己的生命，肯定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方觉深看着他弟弟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嘴里还神神叨叨的，“方留，你站在冰箱那干嘛呢？”
方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试探的开口：“哥，冰箱里的芒果面包要不要扔掉？”
方觉深瞬间一副秘密要被发现的慌张模样，努力保持镇定的开口：“不要扔。”
方留直接僵住，赶紧跑到方觉深旁边，拉着方觉深，嘴里不停念着：“哥，我不能没有你，爸爸妈妈也不能没有你，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在心里憋着，你可千万不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啊？”
方觉深听完一脸问号，他将躺在自己身上的方留推开，少见的说了脏话：“你是不是有病，谁要结束生命啊，我活得好好的，你天天能不能盼我点好。”
方留被方觉深骂了以后一脸委屈：“你对芒果过敏，还买了芒果面包，过敏是会死的，我只能联想你想自杀这种情况。”
方觉深彻底无语了！他对他这个弟弟真的是没办法：“方留，你脑子真是白长了，你这是什么逻辑，就你还去一中呢，小心被卖了还帮人数钱，你听好了，芒果面包是同学送的，我舍不得扔掉，懂了吗，懂了就把卫生打扫了，我要回房间睡觉了，别来打扰我。”
方留留在原地，愣愣的思考他哥说的话，突然灵光乍现。
他刚才就注意到这面包一看就放了好多天了，他哥还没扔，再结合他哥说的话，他明白了。
看来重要的不是芒果面包，而是送芒果面包的人，原来他哥这万年铁树也有了在意的人。
林不春送完方觉深后笑盈盈的回到了房间，突然手机震动了两声。
王女士：春春，我今天晚上有事，不在家，有事就去找邻居家阿姨，晚上把门锁好。
消息发送于二十分钟前，怪不得她进门的时候没有见到王女士，还以为睡着了，原来是出门了，林不春赶紧敲字回复：“好的，王女士，你放心吧，我已经到家了，门也已经锁好了。
王女士秒回：“ok”
林不春刚准备退出微信，就又弹出了条新的微信，是俊男美女群的。
杨向：［照片］
杨向：［照片］
杨向：［照片］
杨向：［照片］
…………
杨向连着发了二十多张朋友圈，林不春一张一张的点了进去，她的手指突然就顿住了，她看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方觉深拉着他的手腕走在光里，虽然照的不明显，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动了动手指点了保存。
而此时方觉深也注意到了这张照片，嘴角不自觉勾起，他点了保存，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将那张照片添加上去，附上文字：“我和她的第一张合照。”
林不春翻完所有的照片后，才发现杨向又在群里激情发言。
杨向：照片都保存好了吧，保存好就赶紧去发朋友圈。
三分钟后
杨向：都不回复我是吧，我今天就在这里守着，我看谁不发朋友圈。
十分钟后
杨向：算我求你们好了吧，快发朋友圈好吧，我都已经发了。
海棠花：烦死了。
海棠花：「朋友圈截图」
海棠花：发了。
方觉深：［朋友圈截图］
春天:［朋友圈截图］
杨向：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只让我一个人发朋友圈的，爱你们［亲吻］
海棠花：［微笑］
方觉深:［微笑］
春天:［微笑］
林不春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了朋友圈，给杨向，夏棠的朋友圈点赞，她停在了方觉深的朋友圈上面，方觉深的朋友圈很简单，夏棠，杨向还有她自己都发了很多图片，他就只发了一张他们四个人的合照，配文是［一棵小草的表情］［一朵绽放的花朵照片表情］没有任何文字，林不春点了赞。
方觉深编辑文案时故意选择了小草，小花的表情，他觉得那是“春天”的象征。
林不春也收到了方觉深的点赞，林不春正准备睡觉时，突然微信又响了一声，她以为又是群里的消息，结果是一条好友申请。
“我是胡故”
刚才的快乐瞬间消失，林不春忍着恶心手指颤抖着点了拒绝。
胡故这样的人就该和他断的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