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我就知道
下午的时候莫风去超市采购日用品。
因为莫文心中午在饭桌上说想吃市中心那家甜品店的甜甜圈，所以他干脆就开车去了市里。
卫生纸，牙刷……还有一堆吃的。
购物的时候看见什么都想买大概是人类的通病，逛了一圈下来，莫风发现购物车里的东西明显比他预想的要超了很多。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拿下来几件，忽然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在他耳边喊，“哥！好巧啊！”
莫风循声望去，看见屈木从那张兴奋的脸。
刚刚进入社会的男大学生一脸朝气，扬起的笑脸都是最标准的露八颗牙的样子。
“是好巧。”
莫风把购物车稍稍往旁边移了移，给别人让出通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不回来吗？”
屈木从任何心情都表现在脸上，耷拉着脸，“表哥结婚，找不到伴郎，非叫我回来。”
说起下一句话又马上兴奋起来，“不过还好回来了！这不一回来就遇上你了！”
他心里是真得高兴，睡眠不够的后遗症都没了，整个人兴奋起来。
海市这么大，他和莫哥能在这里相遇。
这是什么？
这就是缘分啊！
他在这儿兀自高兴着，被丢弃的小外甥女不干了，“舅舅！舅舅！你帮我拿那个！”
小朋友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梳着双马尾，穿着蓝色背带裤，个头像个小萝卜头，踮着脚尖想拿货架上的东西。
屈木从拒绝得一点儿不客气，“不给你拿！给你拿糖吃你妈又该骂我了！”
“不骂不骂！”
小萝卜头不依不饶，抓着他裤腿，“舅舅！你帮我拿！沐沐想吃……”
屈木从穿着一件宽松的运动裤，差点儿被她拽掉，赶紧尴尬地看了莫风一眼，发现青年并没有在看他，而是低头看地上的奶团子。
“这是我姐的小孩，陈优沐。”
莫风弯下腰，与货架旁的奶团子对视。
刚刚还想耍赖的陈优沐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线，忽然矜持起来，奶声奶气地喊，“哥哥好。”
屈木从，“……”
他是哥哥那我是什么？
莫风弯着眼睛和她打招呼，“你好。”
“你要拿什么东西？叔叔帮你拿好不好？”
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莫风，“沐沐想要草莓糖。”
货架第二层摆着草莓形状的包装盒，也不知道这么高的位置小丫头是怎么看到的。
莫风看了眼货架，“好，但是在帮你拿之前叔叔能看一下你的牙齿吗？”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小姑娘迅速捂上自己的嘴巴，“看我牙齿干森么……”
“看看有没有牙虫大军在捣乱啊。”
小姑娘聪明的很，睁着眼睛说瞎话，“木有！”
屈木从马上拆她台，“哪儿没有？牙坏了三颗了都！”
小姑娘瞪着眼睛。
莫风露出遗憾的表情，“啊，那这样啊……”
看到眼前有好感的叔叔露出这种失望的表情，小姑娘连忙大声喊，“沐沐不吃啦！”
莫风忍不住被逗笑，给她比了个大拇指，“那你就是乖孩子。”
屈木从，“……”
他平时也没少用这招哄这小妮子啊？怎么一次也没奏效过？
小姑娘握着拳头做保证的样子太好笑，莫风忍不住想起莫文心。
莫文心小的时候也很喜欢吃糖，但是她牙齿不好，撒泼打滚王艳萍也不会给她买。后来她就学精了，找最好攻克的莫风要。莫风省下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一开始小丫头倒是挺开心，可惜后来牙齿肿痛到不得不去医院，莫风才发现给她买糖才是对她不好。
后来回忆起这段记忆的莫文心倒是从没怪过莫风，“反正我当时吃糖爽到了嘛！牙疼的事我都忘了！”
小姑娘没吃到糖还是委屈，扒着屈木从的裤腿不松开。
“你一个人带她来的超市？”
“不是，我姐也来了，在那边看海鲜呢。”
他指了一个方向，莫风转头望去，然后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推着购物车往这边来了。
“从从，你没让沐沐拿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屈木从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车，“没有，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
女人立刻反驳，“你不是谁是？”
姐弟俩经常斗嘴，但屈木从鲜少有胜利的机会，郁闷地说不出话。
女人挑起了一边眉毛，她长得有些冷艳，单看外貌其实看不出来是屈木从的姐姐，“这位是？”
“我学长，一中的。”
女人伸出一只手，“一中校友遍天下啊，我也是一中的。”
她这种大大方方的性格还挺招人喜欢，莫风和她握了手。
陈优沐不再扒屈木从裤腿，改去女人那儿求抱抱，“妈妈妈妈！我刚才很乖哦！”
女人一把抱起孩子，视线在两个男人身上打转了一下。
“既然是学长，从从，你不请人家吃个饭吗？”
屈木从起初还有些愣，接着很快反应过来，“哥，你待会儿有时间吗？我请你吃个饭吧。”
莫风，“不用了，我妹妹待会儿就回家了，我不能把她一个人放家里。”
“那我请你喝杯咖啡吧，顺便咨询你点儿事情，不占用太多时间，好不好？”
屈木从说的咨询事情倒也不全是骗人，他最近确实有点儿忧愁。
咖啡厅就在莫文心喜欢的那家甜甜圈店的旁边，莫风搅动着杯子里的卡布奇诺，不明白这普普通通的一杯就需要一百多块钱。
屈木从的消费观显然和颜不渝的阶层是一致的，放到莫风身上，他肯定不会花这么多钱去消费一杯咖啡。
屈木从眉毛耷拉下来，“我最近有点烦心。”
“怎么？工作不顺利？”
“没有，其实也不算吧，不过确实和工作有关。”
“我爸妈想让我回和诚，考国外的音乐学校。”他叹了口气，“唉，要是能一直当个不知忧愁的大学生就好了。”
莫风有点儿意外。
在他看来，屈木从其实挺上进的。
他大三时就去会所兼职了。
莫风听王肖说过。
他好像出身于一个音乐世家，爷爷是民族音乐界的大佬，爸爸是国内有名的制作人，妈妈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歌剧演员，只是他本人在音乐上的天赋一般，没有继承到父辈的音乐细胞，大学选了个法学。
屈木从本来只是寻个借口和莫风待一会儿，但是说着说着也不禁真情实感起来，“当初选专业的时候其实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自己又没有音乐天赋，随便选个专业拉倒。”
“但是律师证也是辛辛苦苦才考到的，现在他们忽然说希望我继承他们衣钵，接着学习音乐，我就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屈木从说完就有点后悔，害怕自己在莫风这儿留下“他是个不认真的人”这种不好的印象，“哥你当时为什么会选这份工作啊？”
莫风抿了口咖啡，“朋友介绍的。”
屈木从有些迷茫，“不是自己选择的吗？”
莫风笑了笑，“赚钱就行，没什么好挑的。”
在屈木从看来，大概很难理解普通人根本没有什么挑选工作的余地，这世界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他也确实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莫风倒是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家庭状况，“那时候欠了很多钱，只要有工作干就已经很好了，何况是份工资还不错的工作。”
“啊？”屈木从有些惊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那你工作了以后一帆风顺吗？”
莫风手指抵着下巴，“算是吧。”
他大学学的理工科专业，毕业后自考证书，进入知顺工作，其实也不是一直顺风顺水的。
他的工作名字好听点叫代理师，实际上就是跑业务居多，和销售没什么两样，好在在会所的两年磨炼出了和人打交道的技能，一开始上手很快。
因为身上有债务，他业务跑得多，但也有费劲跑了业务却一无所获的时候。
不过这些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已经足够幸运了。
他给出建议，“如果你不想去国外学习，就和你的父母说清楚。”
“可是我爸妈都想让音乐世家的名头能持续下去。”
屈木从叹了口气，“我能干什么啊？我就只会拉个二胡，到时候别人就会把我拎出来和家里其他人比较，然后他们就会知道我是多么的糟糕。”
莫风弯着眼笑了下，“倒也不用如此悲观。”
“你有好好和家人谈过吗？”
屈木从摇摇头，“没有，和我妈倒是聊过几句，他们认为当律师太苦了，辛苦打拼也不一定能闯出名堂，不如继承他们衣钵，反正他们在圈子里认识的人很多，只要我想出道，多的是机会。”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抛开其他因素，你自己喜欢什么？”
莫风是在很认真的同他谈心。
屈木从比他小七岁，心智大概就和莫文心差不多，会有这种困扰也挺正常的。
“我啊……”
这家咖啡厅的位置实在太好，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傍晚的夕阳沉在地平线上，鲜艳的橙红染了整个天。
莫风微微垂首，认真聆听的样子，睫毛被镀了一层金光，很是柔软，侧脸好看的出奇。
卧槽！
屈木从心脏狂跳，感觉自己之前死了的心又重新蠢蠢欲动起来，脑子里浮想联翩。
这个角度……好适合亲上去啊……
年轻人很难压制住不断涌上头的想法，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一下，气血一下子涌上脑门，烧得他脸都红了。
他哆嗦着嘴唇，“我……”
“阿嚏！”
一声喷嚏声打断了一切。
莫风已经及时转头避开了对方，但还是感到抱歉，“不好意思。”
屈木从讷讷道，“没事。”
他有点儿懊恼，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在懊恼些什么，但就是很懊恼。
莫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抱歉，我得走了，你要是还有想不通的地方，可以有时间的时候打电话和我聊聊，我会接的。”
屈木从连忙站起来，“你开车过来的吗？我送你吧。”
“不用。”
莫风起身给咖啡结了账。
屈木从手速没有他快，“哥！说好了我请的！”
“嗯，可是喝小朋友请的东西我良心不安。”
还没来得及表现自己可靠的一面，就被打上了“小朋友”三个字的烙印，屈木从郁闷地快要哭出来了，“我不是小朋友……”
莫风故意逗他，“好的，大朋友。”
哪怕眼睛里闪着揶揄的光，也美好的不像话……
屈木从又看楞了一瞬。
等他反应过来，莫风已经朝他摆手后离开了。
甜品店人不算多，莫风买完甜甜圈就直接开车回去了。
他又不是傻子，能看不明白屈木从刚刚想做什么。
靠的太近了，眼神里带着的那种不自觉的侵略性，莫风已经感受过太多次。
应该减少接触。
莫风在今天之前其实都没把屈木从太当回事，他年纪那么小，有些感情上的躁动很正常，但是如果这种感情随着时间推移不会越来越少，反而越来越浓烈的话，那他们显然就不适合再接触了。
买的东西太多，不得不把车开到小区楼底下。
莫风从后备箱里取东西的时候发现下午停的那辆白车不见了。
东西买的太多，他一趟一趟往楼上拿，拿最后一提东西时，某种微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秋季的白天没有那么漫长，六点左右天就会慢慢黑了，小区里安静的可怕。
他好像又有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莫风微微皱着眉头。
虽然说人类有时候会产生被监视的错觉，但是他今天一天已经有四次有同样的感受了，这肯定不是错觉。
是他吗……？
莫风捏着购物袋的手紧了紧。
柿子树挂着黄澄澄的果实。
这是原来一楼的人家种的树，后来一楼全家移民国外，房子卖给了其他人。
新主人家不喜欢吃柿子，任由这棵柿子树自己生长着，没想到没人打理的树长得
用心经营的东西也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莫风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那一刻，他做了一个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把购物袋放到楼道里，然后爬上了那棵柿子树。
这棵柿子树其实很好爬，它长得很粗壮，因为最近是吃柿子的季节，有人专门往树干上架了个梯子。
爬树对莫风来说都很简单，更何况是爬梯子。
莫风伸头往下看，幻想了一下要是摔到那堆黄澄澄的果实上估计会挺滑稽的，所以他得小心点，待会儿不要一不小心踩到一个圆滚滚的柿子，然后脚上打滑摔在地上。
没错，他打算从树上跳下去。
那种微妙的预感告诉他，如果他跳下去，那个窥视他的目光就会现身。
他伸出手去够枝头的柿子，然后寻了个角度，佯装不经意地坠落。
紧张，心虚，期待，各种混杂的心情融成一锅杂乱的粥。
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来验证对方是不是他预想的那个人？
坠地的时间只有一刹那。
尽管已经做好准备，莫风还是震得脚发麻。
躲在草丛后面的男人果然露出了马脚。
他脸上还带着惊慌失措，也不知道用了多块的速度，居然在一刹那的时间就到了莫风的近前。
莫风扶住自己发麻的腿，仰头注视他，“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