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她自杀了
外面的风还在很猖狂地刮，玻璃缸里的五彩小鱼在畅快的游着，窗子大概是没关紧，飘动的窗帘像纠缠的鬼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莫风感觉到一阵难以言明的寒意。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很温暖的颜色。
这栋房子的装修完全是按照莫风的审美来的。
他在回忆里翻找，发现自己曾不止一次在颜不渝面前说过喜欢明亮温馨的地方。
那颜不渝的喜好呢？
莫风忽然发现，他居然不知道。
胡桃色的地板因为失去阳光笼罩而显得有些灰暗，蓝色的法式吊灯是餐厅里为数不多的冷色调，沉默而又忧郁的挂在头顶。
莫风觉得有些怪。
这种突然而至的预感很难说清楚，就像这场忽如其来的雨一样叫人难以捉摸。
他走过去打开电灯开关。
明亮的灯光将房间内的每一角都显露出来，那种不适感稍稍减轻。
莫风发了个信息给莫文心，【一会儿我去接你，放学别乱跑。】
他不知道莫文心会不会看手机，估摸了下时间，等颜不渝回来应该还能赶得上。
还是生气。
莫风记得上大学那会儿，他在外面打完工回宿舍补觉，室友以为他不在就把宿舍门锁了，后来又跑回来给他开门。
这种意外在大学校园里时有发生，但是放在颜不渝这儿，很难不让人猜想他是故意的。
为什么呢？
莫风在感知情绪这方面非常敏感，但在感知恶意上却非常迟钝。
他身上有一层很厚的盔甲，会把所有对他不利的东西悄悄碾成尘埃。
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这话放到别人那儿不知道是怎样的，但在莫风这里，它是绝对正确的。
莫父是一个很好的人。
王艳萍离婚后最大的幸运大概就是遇见了他。
他或许没什么钱财，但坚韧，宽厚，把王艳萍带来的孩子当亲儿子养，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莫风都以为他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会在春天里手把手教孩子们学自行车，夏天下班回来给他们带一大兜子的雪糕冰棍，秋天带家人一同旅游踏青，也会在冬天积雪微薄的时候捏一朵冰雪玫瑰，送给在家里照顾孩子的女主人。
莫风身上所有良好的教养都学自那个男人，他给了莫风一个完美无忧的童年。
所以莫风很敬重和感谢那个男人。
身负责任，一往无前的大胆走，生活总会有明亮的地方。
哪怕外面昏天暗地，也能在心里亮一盏灯。
与他相比，颜不渝的童年似乎就要凄惨的多。
他从没有去细究过颜不渝的过往，但也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他有一对金钱至上的父母，可能还有点儿偏心。
至于具体的情形，莫风想象不出。
他也无法去细究。
因为每个人的过往都是上了锁的密码箱，装了一箱子垃圾的人不会欢喜于展示他的那一堆破烂。
可是现在他改变了想法。
他想知道颜不渝的过去，如果那里面真的装满了垃圾，至少也要陪他把垃圾先丢出去。
他不喜欢去揭秘别人内心的想法。
但他们是彼此的爱人，理应坦诚。
不得不说，尽管天生钝感，莫风还是对颜不渝的异常行为产生了那么点儿警惕。
男人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家。
莫风去给彩色小鱼们喂了食。
这群小鱼就是刘经理办公室里的那种，莫风后来问了价钱，还挺贵，于是没有买，没想到颜不渝会买一缸放在新家。
他生气一向来的快去的快，尤其是对亲近的人，只要不是有关底线的问题，总乐意纵容对方。
喂完鱼后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去餐厅做了一杯咖啡，准备加奶的时候手顿了一下，想尝一下颜不渝平时喝的味道。
鼻尖满是浓郁的咖啡香气。
入口的滋味又苦又涩，还有些酸，是莫风理解不了的味道。
住在一起后，他才发现颜不渝钟爱苦的要死的咖啡。
男人仿佛没有味觉，喝咖啡只是他汲取咖啡因的一种方式，就好比给机器上油，咖啡只是保证他运转的东西。
莫风不一样。
他喜欢在咖啡里加奶加糖，喜欢一切甜蜜的味道。
给生活加糖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阴沉容易叫人多想，莫风忽然就发现他和颜不渝从里到外都不一样。
性格、爱好、经历……
这么多的差异到底是怎么磨合在一起的呢？
莫风回过头来想，好像一直都是颜不渝在迁就他……
他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可能就是他忽视了对方的情绪，才让对方做出这种反常的举动。
王艳萍的问题始终是压在他心头的一颗石子，尽管颜不渝说过一切交由他来，但莫风还是不想太依赖他。
他之前就把自己的所有积蓄都打给了颜不渝。男人大概是不高兴的，觉得他分的太清。
他总是会因为莫风不够依赖他而感到不开心。
可莫风认为自己已经依赖的够多了。
喝完咖啡，颜不渝还没回来。
倒是外面的雨果然是下了下来，紫色的闪电劈开天空，让待在屋子里的莫风都吓了一跳。
哪位大神飞升这么大动静？
他跑到窗边看了会儿，有些担心开车的人会有危险。
不过颜不渝应该马上就要到家了。
他想要拿手机拍个照，这才发现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正嗡嗡响个不停。
“喂？”
耳边响起一阵阵雷声。
莫炎的声音在电话那边显得有些失真，“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啊！王艳萍自杀了！”
莫风心脏骤停。
他的喉咙里吐出两个字，“什么”
可实际上，他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把话说出来。
因为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王艳萍自杀了！正在抢救……”
莫炎的声音咋咋呼呼，表述并不清晰。
莫风只听懂一句话，王艳萍自杀了。
怎么会？
他觉得很荒谬，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但是掐了自己一把，很疼。
莫风强迫自己冷静，迅速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腿软。
不明白。
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进展，为什么又会突然急转直下？
他想起十二年前的那个下午。
灼热的太阳光炙烤得人头昏眼花，风扇呼啦啦的在头顶转动，教室里沉闷而又燥热。
莫风歪着脑袋看窗户外面的那棵大杨树，实际上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班主任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莫风，出来一下。”
那会儿他还称得上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虽然像班里其他的男生一样喜欢打游戏，但是从不翘课，成绩也排在中上游。
班主任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下意识就想自己最近是不是犯过什么错。
想破脑皮也没想出来。
大步迈出去，就见到班主任透着点儿怜惜的表情。
心里几乎是立刻“咯噔”一下子。
微妙的预感马上应验。
班主任声音沉重地告诉他，“莫风，你父亲出事了。”
莫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了，也不记得是如何接受对方的死亡。
明明前几天男人还笑着说要多赚点钱给妻子看病，却须臾间就死于一场灾祸。
命运专挑苦命人戏弄。
如今这场景又要重新上演。
那个时间段的莫风也是短暂怨恨过老天的。
后来莫炎留下欠款跑走，他也连带着怨恨过莫炎。
为什么呢？
偶尔他也会怀疑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可是这问题没有答案。
生活总是急转直下，在你满怀期望的时候冷冷浇灭所有可能。
他心里有盏灯，才能一直不被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