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能来接一下人吗
金秋九月。
秋风裹着金桂，落下满地桂花香。
身穿灰色连帽卫衣的青年拎着满手鸡鸭鱼肉，来到一家熟食店里。
“叔，斩半只鸭子。”
时间早得很，熟食店里没有几个人，店老板边把前面人的鸭货递出去，边和他寒暄，“小风，你今儿不上班啊？”
青年俊俏的脸颊上荡起一抹笑容，“嗯，今儿不是中秋吗？我妈今天状态好了点儿，一家人一起庆祝庆祝。”
店老板提起一只鸭子，“那挺好，看看要哪只？这只行吗？”
莫风应和着点头，“就这只吧，要后腿。”
方山强熟练地剁着鸭子，忽然想起自己老婆前天晚上念叨的事情，“你嫂子要给你介绍个女孩子，就安岗那片的，是个小学老师，长得还怪俊的，你觉得怎么样？”
莫风怔了一下，有些赧然道，“叔，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还是不耽误人家了。”
方山强当然知道他家的情况，这一片巷弄里就没有不知道莫风家情况的。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莫风家里的那点事儿在他看来，一点也不耽误成家立业啊！
“哎呦！你那算是什么？人家比你家徒四壁的多得是，难道都不找对象了吗？何况你还有大学文凭……”
莫风无奈地笑了笑，“叔，我忙成这样，也没时间谈恋爱啊。”
方山强想到他每天早出晚归，叹了口气，“也是。”
斩好的鸭子被装到了盒子里，莫风扫了二维码，正在付钱。
方山强空出手，拿出手机刷视频，第一条视频就是条营销号信息，“官宣了家人们！颜氏总裁颜不渝，这次真的要与杜家小少爷杜裴联姻了……”
方山强听到这忍不住提了一嘴，“你说也是奇怪，自从同性婚姻合法后，这好多有钱人都娶男妻。啧啧……这不是断子绝孙的事儿吗？这些有钱人还大张旗鼓的整出来……”
莫风闻言笑了笑，并未应和他，“叔，付好了。”
他提着装了板鸭的袋子，出了熟食店的门。
颜不渝……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莫风还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同性婚姻合法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是人们对其的接受度依然有高有低。
颜不渝在中学时虽然很受欢迎，却从未和谁有过恋爱关系，莫风倒是没想过，他原来喜欢男人。
秋高气爽的天气，很容易让人心情愉悦。
莫风拎着满手的塑料袋穿过狭小的窄巷，在一栋破旧的老房子前停下脚步。
斑驳的墙皮经过岁月洗礼，险险贴附在墙面上，几棵狂妄生长的柿子树，几乎要把枝叶伸到楼道里。
桂花的香味更浓了。
有几片花瓣散落在他头上，星星落落点缀在发丝间。
五楼的阿婆刚好骑电动车买菜回来，“小风，今天不上班啊？”
莫风帮她抵着门，让她把电动车推到楼道里，笑着应道，“嗯，今天过节。”
邻居街坊都知道他家庭情况不太好，家里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妈，还欠了很多外债。
阿婆拍了下脑门，“瞧我这脑子！你整天都不带歇的，我还以为你不放假呢！”
莫风又笑了笑，“偶尔也得给自己放松放松。”
他看到阿婆车上装着不少东西，“刘婆婆，我帮你把东西提上去吧。”
“唉！不用不用！你自己也提不少东西呢！”
“不要紧。”
莫风帮刘婆婆把东西提到五楼，又返回二楼。
破旧的防盗铁门生满了锈迹，门口的小广告歪七竖八贴了一墙。莫风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老旧的房门发出“吱呀”一声。
莫风喊了声，“妈。”
王艳萍今天状态不错，正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她听到声音，嘴角勉强扯了点笑容，“小风。”
王艳萍有一些精神上的问题，有时候会不清醒，她不清醒的时候就会发脾气，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一遍。
经历过一次那样的事情后，莫风就把家里的小物件都收了起来，所以客厅里看起来有些空旷。
莫风进屋把东西拿去厨房，“我去菜场买了些菜，又斩了半只鸭子，待会儿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再做个文心喜欢的糖醋鱼，等一会儿文心从学校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
莫风把配菜都准备好，趁着烧排骨的功夫，去阳台收衣服。
王艳萍手指磨蹭着裤缝，在莫风拿晾衣杆时小声说了一句，“我帮你。”
“不用。”
莫风利落地收好衣服。
转眼看见坐在轮椅上一副愁容的王艳萍，有点儿无奈地笑道，“妈，过节呢，您能别愁眉苦脸的吗？”
他知道王艳萍心里不好受，故意用手指拉扯嘴角，逗她开心，“看，像我这样笑。”
青年长得俊俏，一排整齐的牙齿在太阳光底下洁白地晃人。
王艳萍总算弯了弯眉眼。
莫风看她笑了，心情放松下来，“妈，您还是笑起来好看，以后要多笑笑。”
莫文心正好开门进来，“哥，好香啊！”
她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对王艳萍说，“妈，你今天精神不错啊！”
莫风扭头看她，“作业都拿回来了？”
莫文心摸了摸鼻子，“拿回来了。”
昨天放学太开心了，老师发的试卷全塞在抽屉里没带回来，莫文心一早就去取了。
莫风对她的马虎行为早已习以为常，给她使了个眼色，“行了，作业可以晚会儿再写，去陪妈聊会儿天。”
王艳萍总觉得自己拖累了他们，即使清醒的时候，也总是闷闷不乐的。
莫文心闻言立刻去哄王艳萍开心了，说自己在学校的“丰功伟绩”。
莫风看到王艳萍的脸色渐好，才进到厨房里继续做饭。
逼仄的厨房里只能容纳下一两个人。
莫风的厨艺很好，是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摆到桌子上，莫风摆好碗筷，莫文心倒上果汁。
“中秋节快乐！”
三人的杯子碰撞在一起，“干杯！”
这种温馨的时刻难能可贵。
王艳萍的病是压在莫风心头的一座大山，她这个病开刀风险太大，脑瘤位置不好，压迫了脑神经，导致左腿瘫痪，而她又是个非常敏感的性子，这就使病情更不容易好转。
莫风难得休息，陪着母女俩在沙发上看了一下午电视。
晚饭过后，又一起看中秋晚会。
晚会的内容有些无聊，可是王艳萍是一定要看的。
她觉得这是传统，不看好像就少了点什么一样。
月亮透过窗子，挥洒出一片祥和。
莫风打了个哈欠，想到阳台去吹吹风，结果刚走到阳台，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陈旭打给他的。
“喂？阿旭，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边却并不是陈旭的声音。
“风哥！你能来店里一趟吗？老板他喝醉了，我本来想把他安排在店里过一夜，但是你也知道他不爱住店里……那什么，你不是知道他家在哪儿吗？能来接一下他吗？”
陈旭是莫风的大学同学，开了家会所，在市中心。
会所的人都了解他的癖好。他们老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不在外面过夜，要是第二天醒来让他知道自己睡在会所里，准得发火。
莫风认识他近十年，当然也知道他这个毛病。
“好，我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