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猫想要救他
跟踪人类的两只猫咪竖着尾巴，大摇大摆尾随少年。对方丝毫没有察觉，在盲人道上慢慢行走，时不时停下来辨别方向。
注意到视力不佳的少年，路上的行人纷纷躲让，还有许多人热心地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少年笑着礼貌拒绝，他似乎真的经常自己出门，非常熟悉盲道，能熟练地使用语音导航。
真的奇怪，如果想去大山景区观光，少年为什么不乘的士前往呢？
按照对方的脚程，进山天都黑了，千辛万苦爬山只看个夜景？
看着少年的后背，陆余一边思考一边迈步，险些撞到消防栓，被一直关注它的森乌及时叼住后脖颈，才免于脑门撞起包。
谢谢你，森乌。
陆余感激地回头看大黑猫，什么叫安全感爆棚的男朋友！模范！
森乌轻轻放下陆余，舔了舔它的脸蛋，要不要到猫的背上来？猫背你走，你可以专心盯那个奇怪的人类。
大黑猫瞥了少年一眼，看人类淡漠的眼神如看路边的野草。它不理解追踪一个少年有什么意义，但它喜欢陪陆余做它想做的事。
陆余看见森乌的眼神，对黑猫领主的放任很奇怪，你不好奇吗？他去山里要做什么，那里可是你的领地中心诶。
他说了要去观光。森乌敏锐的警报雷达似乎都用在感知领地危险和小狸花身上，在其它事情上堪称钝感。
对上森乌清澈的眼睛，陆余想了想没有继续解释。
算了喵，森乌保持这样就挺好，纯粹才会强大，无谓的烦恼有它就行。至少说明少年对大山没有恶意。
那边，少年把手机放到耳边，似乎要跟谁通话，陆余赶紧快走几步靠近。为了听得更清楚一点，它跳到大黑猫的脑袋上，支棱起耳朵凑近少年。
小狸花爪子按着大黑猫的脑门，长尾巴摆动保持平衡，尽量向少年倾斜身子，耍杂技似的，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可不容易。
见到这一幕，行人们笑着掏出手机拍照，捂住嘴不让笑声惊扰到猫咪。他们觉得猫咪是少年的宠物，正在跟主人出门遛弯。
“嗯，您放心，晚上我就回家。”少年对电话那头如此说道，“您不用担心我，姐姐那边走不开吧。”
“好的，再见。”挂电话之前，少年想起什么似的请求对方，“要是我回去晚了，您回家的时候，可以帮忙照顾一下门口的盆栽吗？”
得到对方的应允，少年露出轻松的笑容，说完谢谢和再见挂了电话，重新迈开脚步。
陆余连忙跳下来追上去，心里疑惑的点又多了三个。
一般来说，对家人说话会这么客气吗？可如果是关系疏离，对方不会特意打电话来关心少年现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家。
最重要的是，少年是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格。这一点从刚才田老板给他处理伤口，拍衣服的时候，少年连连拒绝可以看出来。
如果只是回家晚了，猫觉得少年应该会等自己回到家再照顾盆栽，因为晚个把小时不浇水，盆栽也不会枯死。
陆余越想越心惊，它希望以上这番推理完全是自己多虑了，而不是那个令人悲痛的二字答案。
森乌，如果有人类想到大山里自我了断，你会怎么办？陆余仰头看贴在身边走的大黑猫。
猫俯视的角度，小狸花脑袋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很适合叼进怀中藏起来。
唯一的不足，乖崽的问题有些破坏氛围。
森乌挨近陆余用力蹭了蹭，缓解一下想亲昵伴侣的渴望，淡淡说道，猫不干扰人类的选择，所有生命最终都会回归土地。
生命长短有时，时间只是一个沉默的见证者，看着一个生命的印记渐渐从一份份记忆里淡去，直到完全消失。
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在死亡这件事上殊途同归。
陆余摇摇头，眼底闪烁着对人类对生命的悲悯。它认真地说，即便如此，猫也希望能尽量延长被遗忘的时限。
正是因为生命的长度有限，所以被记住才是一件值得努力的事。
为了那些深深记挂你的生命，也不应该主动抹掉自己的存在。因为你的存在，反过来也正是别人在世界上存在的证明。
陆余望向前头的少年，眼神非常认真，如果少年真的是要去轻生，猫想救他！
小狸花看少年，森乌看小狸花。它的心里再次浮现那个疑问：陆余对这个世界对所有的生命爱得热烈，为什么？
小狸花相信花是香的，天是蓝的，阳光暖洋洋，相信人类与人类，人类与动物，动物与动物之间充满善良和爱。
它很嫉妒那些被陆余关爱的对象，想把陆余的注意力全部占为己有。
森乌的眸色明灭不定，最后化成流淌的春水，温柔得能溺毙小猫，但它怎么忍心让这颗小太阳蒙上阴影呢。
陆余就该每天开开心心的，为此它可以忍耐周围的生命沾光，稍微享受一会这道温暖的光芒。
森乌翘起嘴角，眼里是化不开的宠溺，蹭了蹭专注跟踪人类的小狸花，好的，乖崽。猫会为你达成你的全部所愿。
即使要打破猫的一贯原则。
跟踪了一段时间，陆余发现了，少年除了目标明确向大山前进，去的路上却漫无目的，没有确定的路线，走到哪算哪。
碰巧来到一处好风景的地点，少年还会向路人询问拍照的最佳角度，拍摄许多照片。奇怪的是，明明是拍纪念照，他却从不入镜，只拍风景。
眼见少年慢慢朝郊外走，只要再坐一班直达公交就能抵达大山景区，陆余急得想喵喵叫。它该用什么办法阻止他呢？
这个时候，少年似乎走累了，支着盲人杖来到一间陈旧的面店。在少年的要求下，热情的老板娘搀扶他在店外的小桌坐好。
“哇！它们是你的猫咪吗？像会跟随的狗狗一样，一直跟着你，好乖呀。”老板娘注意到少年脚边的两只猫咪。
少年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迷茫，眼睛茫然地往四周转了转：“猫咪？它们在哪里？”
“就在你的脚边呀，一只大黑猫，一只狸花猫，不是你的猫咪吗？”
老板娘视线扫过狸花猫脖子上的项圈。她就是看见项圈，才认为少年是主人。
喵喵喵。
你好呀，喵是刚才给你摸脑袋的小猫。
既然被拆穿了，陆余一不做二不休，大大方方打招呼，上前弓起身蹭了蹭少年的小腿。
都尧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猜测：“你是田老板家的那只猫吗？”后来跳到他肩膀上的那一只。
他摸过小桌的边缘，向地上摸索着伸出手。
喵喵喵。
不是的，猫是陆糸家的。
陆余拍拍他白皙的手掌，拿脑袋蹭了蹭对方，用毛绒绒温暖少年的心。
“真的是你！”少年惊呼，“你跑出来没关系吗？田老板会担心的！”
老板娘端来一杯水：“没事没事，我们小镇很多猫咪都是散养的，它们认得回家的路，玩够了就会回去了。你要吃什么？”
少年接过水杯道谢：“原来如此。”他制止老板娘报菜单的行为，“给我来一碗最便宜的面就行，方便的话加个荷包蛋。然后给两只猫咪上一份肉，有卤鸡腿吗？”
印象中，街边的面店都可以加小料。姐姐带他吃堂食的时候，每次都会给他加一份肉，说他正长身体，不省这点钱。
陆余想让少年送它回家的计划就这样破产了。
闷闷地抓了抓地面，陆余转动着眼睛，思考下一个能带走少年的计策。
拌面很快做好，老板娘悄悄拌了一把肉丝：“小哥，你的面好了，这是筷子。猫咪的鸡腿马上就好，你先吃。”
摸到老板娘塞过来的筷子，少年小心翼翼捧住大碗，低下头慢慢地吃。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有一种孤独又坚强的脆弱感。
老板娘端来加工后的鸡腿，放在两只猫咪面前：“小哥，我见你身边没人跟着，一个人出门？好厉害，好勇敢！”
她有心陪在少年身边，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及时送上帮助。但老店人手有限，她很快就被进店的客人叫去点单。
她离开之后，少年苦涩地笑了笑，几不可闻地自言自语：“我一点也不厉害，也不勇敢，只是一个懦弱的人。”
陆余抬起头，舔走嘴巴沾到的酱汁。它在这句话里听见一股难以压抑的绝望。
斯斯文文吃完面，坐在位置上歇息的少年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温柔地对着手机讲述起来。
陆余一边给森乌舔毛，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
讲述对象是“姐姐”，少年将从田老板那听来的漫画内容、一路上有趣的见闻、两只猫咪跟踪他的事，写日记一般录了下来。
“很可爱对不对？”少年回味猫咪柔软的触感，“你追的漫画我帮你看了，说不定我有机会能和你一起讨论讨论……”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算了。最好没机会。”
结束给“姐姐”的录音，少年叫来老板娘结账，笑着问道：“猫咪们吃饱了吗？不够的话，我再买两个鸡腿。”
老板娘的目光落在两只猫咪身上，见狸花猫大幅度摇了摇头：“好像够了。小哥你对别人家的猫咪都这么好呀。”
少年闻言难为情地摸摸脸颊：“两个鸡腿我还请得起，再贵一点我也没钱了。”
让猫看看。陆余跳上柜台，探头探脑去看少年的手机，支付余额只剩不到五十块！
不妙啊，如果银行卡也没钱，五十块买些面包饮用水，再买顿晚饭，少年打车回来的钱都没有。
老板娘目送少年离开，见两只猫咪亦步亦趋，赶紧大声提醒对方：“小哥，那两只猫又跟上去啦！”
陆余回头瞪了她一眼：人类，你比猫的小麻雀还要碎嘴子！
少年靠自己根本无法摆脱两只猫咪，但又不能走回头路送它们回家：“好吧，你们注意别走我脚下了。”
反正待会他会坐公交前往景区，两只猫咪最多只能跟踪他到公交站点。
最后这段路与猫咪相伴，让他好好享受一下被毛绒绒围绕的幸福也好。
他万万没想到，围绕是围绕了，但猫咪每走几步就抱他的脚，缠得他几乎走不动道。
感受到凉爽的晚风，都尧摸索着在路边坐下，无奈极了：“你们两个缠着我干什么？饿啦？”
黄昏已至，少年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归家的行人步履匆匆，路边坐着的少年和猫咪，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狸花爬上少年的大腿，直立起来攀住领口去蹭他的下巴。细软的绒毛扫过皮肤，暖暖的，痒痒的。
森乌冷着脸，半晌之后抬起爪子舔毛，就这次假装没看见好了。
喵喵喵。
陆余软软地叫唤。山里又冷又阴森，不去了好不好？你跟猫回家，猫让方闻给你做一碗热乎乎的面，加两个荷包蛋！
你好好睡一觉，再跟姐姐联系一下，回家一起好好生活。猫欢迎你们以后来山里观光，到时候猫给你们当导游。
抱住柔软温暖的小猫，少年控制不住蹭蹭猫咪：“我知道了，我去给你们买吃的。不过之后，我就要去坐公交了，谢谢你们陪我走到这里。”
陆余气得猛拍他的脸，猫要你回家！不是要吃的！喵喵喵！听见了吗！
都尧只留下坐公交的钱，到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一份面包和水，一堆给猫咪的食物。
在老板的帮助下，他拆掉包装，将食物装在塑料碗里，递到猫咪们面前，然后支着盲人杖起身，向公交站缓步而去。
“诶？你们不吃？”老板一头雾水看着两只猫咪丢下饭碗，追上离开的少年。
这碗大杂烩最后被送给了附近的流浪猫。
森乌，怎么办？他要坐车了！
陆余焦急地原地打转，根据电子站牌的时间，下一班车将于十分钟后到达。
你知道车的目的地吗？森乌不慌不忙，绷直四肢拉伸了下肌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陆余连忙简单描述了一下目的地，陆糸和方闻带它们去过，那个地方往上，就是两个爸爸第一次见面的观景平台。
说实话，观景平台的夜景很不错，天上繁星点点，人间万家灯火。很多人选择晚饭后去消食，到晚上八九点下山回家。
所以少年这个时间点前往，并不会叫人生疑。
后脖颈被咬住，身体突然悬空，陆余下意识蜷缩起四肢，抱住尾巴，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森乌不止一次叼着它奔跑，陆余知道该用什么姿势减少阻碍。
看样子，森乌打算先行前往目的地等待少年。
陆余想过直接抢手机叫少年无法坐车，然后通知对方家人来接他。但对于一个心存死念的人来说，只阻止一时解决不了问题。
等少年拿到手机，他肯定会找借口欺骗路人和家人，寻找时机再一次实施计划。
风呼呼从耳边刮过，在心里也掀起一场风暴。陆余闭着眼睛思索，它需要一个不破不立的时机。
万一待会少年真的要做些什么，就让森乌泰山压顶砸晕他！
少年到达目的地，一下车就听见人们兴奋的交谈声：“你们快看，那边有两只猫咪，好大一只黑猫！”
？？？
喵喵喵。
陆余走到满脸震惊的少年面前。
哟，喵阴魂不散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