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小小饲主
陆糸没有隐瞒：“它是我捡到的鸽子，我也不知道它的名字。”
赛鸽在脚环上只有一串数字编码。
见元舟撑着膝盖专注地盯着鸽子，陆糸不由地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小孩子对养宠物总是兴趣盎然。
他也会三不五时指着小鸡小鸭，请求父母允许自己把它们带回家。面对他的请求，只要不过分有道理，他的父母总会乐意满足他的愿望。
陆糸先后往家里带回过小鸡和小鸭。
在父母的指导下，他一力承担照顾宠物的所有事务，包括喂食、清洁、教育等等。原来饲养宠物，第一件事就是要“伺候”它们。
可惜小鸡小鸭养不久就都死了。他一边抹眼泪一边把它们带到小花坛里埋葬，白皙的脸蛋上一块白一块黑。
父母陪在他的身边，等他跟它们告完别，母亲掏出手帕温柔地擦干净他的脸，告诉他养宠物不是给它们一口吃喝一个住的窝那么简单。
你是在选择与另一个生命缔结羁绊，在不算悠长的岁月里，你会享受到相处的愉快，但同样要经受离别的痛苦。
那之后，陆糸再也没养过宠物，直到捡到陆余，这只濒死却求生意志特别强大的小猫。
原来它是无主的小鸽子！
元舟闻言脱口而出：“陆叔叔，那我可以养它吗？我好喜欢它呀！”
元舟特别喜欢鸽子是一回事，但三年级的孩子不算是理想的饲主，不仅容易三分钟热度，而且在养宠的各项事情上没有决策权。
毕竟，不是所有的家长都像他的父母一样“好说话”。
陆糸拿起小扫帚和簸箕清理鸽子的桌垫，他一边做一边说：“鸽子啄食撒落的食物会把垫子弄得脏兮兮，你得每天清理，除此之外你还要学会配鸽食，每天观察鸽子的健康情况。”
元舟眼睛亮晶晶地认真学习：“虽然我现在还不会，但我可以学！”
陆糸笑道：“可是作为一个新的家庭成员，鸽子的加入还得取得你爸爸妈妈的同意，对不对？”
元舟默默放下手臂，这座大山难以跨越。
陆糸收拾好鸽子的桌垫，弯腰从柜台底下取来几个纸箱，拿过小刀拆快递。
元舟好奇地走过来一看，全是些猫咪的东西，包括零食、营养品、玩具等等。
陆糸一边把东西分门别类，一边对元舟说道：“养好一只宠物可不容易哦，叔叔我一边工作，一边还要花时间带我家猫咪打疫苗、体检，给它梳毛、喂食，洗澡。”
你一个忙于学习的小孩子，哪还能挤出时间照顾宠物？
元舟看陆糸的眼神愈发崇拜，既然陆叔叔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猫咪，他也可以一边学习一边照顾鸽子！
只要他不影响学习，又亲自照顾鸽子，说不定爸妈就会答应他养宠物了。
元舟的声音充满雀跃之情：“叔叔，我要向你学习，我会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主人的！”
陆糸闻言沉默：这娃的思维方式好怪，怎么跟他预想的知难而退不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楼上忽然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只见很可爱的狸花猫追着一颗网球四爪翻飞地冲出二楼门口，网球在楼梯上高高弹跳几下，精准地掉落摆放在楼梯底部不远处的画板之间。
陆余紧随其后弹跳到半空，反应不及摔进那排摆放整齐的画板。
多米诺骨牌效应之下，画板轰然倒塌，将猫咪压在下面，狸花猫着急的喵喵大叫，露出一条猫尾巴挣扎地摇晃。
陆糸目瞪口呆，马上推开椅子站起来阻止：“乖崽！不准拆家！”
话音未落，大黑猫紧跟着出现，它一个跳跃就轻轻落在埋着小狸花的画板堆旁，伸出爪子轻而易举地把画板掀开，自顾自叼起吓到的小狸花走到一边给它舔毛。
受到二次重创的画板发出最后一声呻吟，歪在地上破破烂烂。
陆余背着耳朵缩在森乌的肚皮下，躲躲闪闪陆糸指责的瞪视，抬起爪子自己也开始舔，喵呜，人类说什么猫听不懂呢。
元舟扯扯陆糸的衣角，睁着一双求知的眼睛：“陆叔叔，猫咪闯祸了，你不批评它吗？”
一边是把他当成榜样的元舟，一边是把乖崽护在怀里的大黑猫，陆糸硬着头皮教育道：“乖崽，下次玩耍要注意分寸，你要是再犯错就要罚站了。”
陆余闻言呜呜噫噫告状：“喵喵喵！”
森乌，陆糸说要让猫罚站。
罚站，就是直起上半身靠墙站，小猫半小时站下来又累又饿。
森乌闻言吐掉嘴里的毛，冷冷地看陆糸一眼。大黑猫安抚地舔舔陆余的嘴角，随后，它抖抖皮毛站起身，当着陆糸的面按住画板开始磨爪子，画板的木架被挠得木屑乱飞。
陆糸见状脑门青筋凸起，他绝对没看错，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挑衅！
元舟看看两只闯祸的猫咪，又看看头顶冒烟的陆叔叔，悄悄轻拍小胸脯，幸好他看上的不是一只猫。
陆糸无奈地对元舟说：“瞧见了没？养宠物，这样的突发情况层出不穷，陆叔叔有时候都焦头烂额。”
元舟闻言跑回鸽子旁边，胸有成竹：“叔叔你放心，鸽子绝对不会像你的猫那样调皮。我会学着照顾好它的！”
陆余闻言在心里反驳，猫不是调皮，刚才只是失误。在猫的预测中，猫是要在半空中叼住网球然后完美落地的。
元舟的父母来得很快，元太太大喊着跑进店里，声音尖锐刺耳，把陆余吓得连忙往森乌背后躲。
“你是要吓死我和你爸爸吗！”元太太紧紧抱了元舟一下，然后气冲冲揪着他的耳朵怒骂。
元舟哭着求饶道：“妈妈我错了，下次一定先回家！”
陆余用爪子捂眼不敢看，还是陆糸温柔，至少他教训猫的时候不会揪住猫的耳朵。
元太太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感到有毛绒绒的鞭子狠狠抽了自己的小腿几下，她惊慌地低头一看，一只体型健硕的大黑猫正好放下尾巴，对她怒目而视。
森乌压抑着怒火，它好不容易把陆余安抚好，这个人类嗷一嗓子，陆余又被吓得炸毛了。
大黑猫看着马上要扑上来咬她一口，元太太不由得松开揪着元舟耳朵的手，连连后退几步。
陆糸见状赶紧上前把大黑猫隔开，喊道：“乖崽，你们到二楼玩去。”
知道陆糸不想大黑猫惹麻烦，陆余叼起网球走到森乌身边蹭蹭：“喵喵喵。”
走，回二楼看综艺。
两只猫咪路过桌子的时候，陆余邀请吃饱喝足的元元，要不要一起来？
元元欣然答应。那是一档一队人类四处旅行的节目，它每一期都会看一看，万一能看见记忆里熟悉的城市呢。
元舟一边乖乖弯腰对陆糸道谢，一边恋恋不舍地看向往二楼飞去的鸽子，最后被双亲牵着手一起离开花店回家去了。
周末。
上班族休息，学生党放假的好日子。
猫咪没有周末的概念，该巡视的领地还得巡视。森乌小心翼翼走出被窝，叼着毯子严严实实盖住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狸花。
大黑猫温柔地舔舔陆余凌乱的头毛，着迷地欣赏了一会小狸花的睡颜，才匆匆出门。
陆余说难得周末，要睡更长时间的懒觉，猫巡视领地的速度快一些，说不定还能去菜场换一份下午茶带回来，跟乖崽一起吃。
当陆余终于睡醒，森乌留在窝里的温度已经消散无几。陆余翻了个身，把脸埋到森乌躺着的那一侧深深呼吸一口，又赖了一会窝才揉着眼睛起床。
正蹲在食盘边啃小鱼干，陆余灵敏的耳朵就听见楼下传来小孩子欢快的声音。
“陆叔叔，你看我做得对不对？”
“除了玉米，鸽子还吃什么呀？”
好奇心旺盛的陆余叼着吃了一半的小鱼干跑到二楼楼梯口，选了个视角好的地方趴下，按着小鱼干啃，同时探出脑袋去看楼下。
陆糸站在柜台后修剪花枝，小男孩元舟就站在桌子前，他拿着小小的扫帚和簸箕，仔细清理鸽子的桌垫。
先扫掉所有撒落的食物，然后用湿巾擦拭垫子，最后抽来一张干纸巾擦干。
做完所有的清理工作，元舟从陆糸的手里接过装着五谷杂粮的罐子，往鸽子的食碗里添加谷粒。
陆余咔嚓咔嚓咬下鱼干肉，元舟这孩子领养元元的决心很强烈呀。
确认元舟到店里来是经过父母允许的，陆糸也就随他在店里待着，他告诉元舟，鸽子每天都会出门，而且回家的时间不定，你不一定能等到它。
元舟一点也不介意，鸽子不在的时候，他就玩随身携带的魔方。鸽子回家吃饭，他就乐颠颠上前小心伺候。
鸽子在陆糸的店附近练习飞行，元舟就跟在它的尾巴后面跑。陆余常常听见咯咯咯、咕咕咕交织在一起的欢快的笑声。
一段日子过去，这一人一鸽除了不居住在一起，从相处模式来看，已经妥妥是饲主和宠物的关系了。
寒冷的冬季最适合吃暖暖的汤食。
陆糸提着一罐鱼汤肉丸回来，这是戴安特地给两只猫咪做的。用鸡肉、牛肉、鱼肉打成肉糜，搓成虎口大小的丸子，放入由河鱼熬成的奶白高汤里煮熟，清淡又鲜美。
鸽子不吃肉，它吃好吃的鸽粮，是元舟用零花钱给它买的。
三只毛绒绒头挨着头享受美食。
陆余偏爱鱼肉，它的脑袋来回在面前的食盘和森乌的食盘间来回摆动，咬走所有的鱼丸。
森乌盘着尾巴乖乖坐在旁边，等小狸花挑完，它才低头慢慢开始吃。
吃完鱼丸，又咬了两口鸡肉丸，陆余揉着有些撑到的肚子到一旁舔爪子洗脸。
叮铃铃，叮铃铃！
正当陆糸撑着下巴笑眯眯欣赏毛绒绒们的聚餐时，手机传来急促的铃声。
他按下接听键，对面元舟妈妈的声音急得颤抖：「陆老板，元舟有到你的店里去吗？」
陆糸：“没有，他今天没有来，发生什么事了？”
元舟妈妈已经要哭出来了：「他今天跟我们说想参加什么魔方比赛，我和他爸爸没答应，那孩子就气冲冲地往外跑，连外套都没穿。」
一月份的气温，一个孩子不穿外套在外面没一会就能冻感冒发烧。
陆糸安抚道：“我到附近找一找，有消息立即通知你们。”
说着，他抓起钥匙关好店门往外跑去。
听完全程的三只毛绒绒相视一眼，森乌丝毫不关心，但陆余挺喜欢元舟这个敢说敢做的小孩，陆余有心帮忙找，森乌自然要跟着有力出力。
鸽子元元不用说，陆糸前脚刚出门，它后脚就站在猫门边，等着两只猫咪来开路。
出了门，三只毛绒绒兵分两路，两只猫咪从地面找，鸽子从空中找。
元舟呜呜一边哭一边抹眼泪，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父母提出要参加魔方比赛，还对他们保证绝不会耽误学业，没想到他不仅被双亲拒绝，还被臭骂了一顿。
「你一下要养鸽子，一下要参加比赛，还有时间好好学习吗？」
寒风吹在脸上，泪水又湿又冷。
元舟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冷静下来他发现自己又迷路了。刚才一路埋头奔跑，见到路口就拐弯，现在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
他的心里憋着一口气，既不想主动联系父母，也不想向行人寻求帮助。
脸蛋冻得红扑扑，元舟往手掌心呼气，不停搓着双手，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
扑棱棱，扑棱棱。
熟悉的翅膀扇动的声音从天空传来。
元舟下意识抬起头，漂亮的小鸟一如初见，它展开翅膀从天而降，如一团灰色的燃烧的火落在他的怀里。
“小鸟！你来找我吗？”元舟哆哆嗦嗦，惊喜地抱住鸽子。
元元啄啄他的脸蛋，眼神透出不赞同，你一个幼崽不要乱跑。
见元舟冻得发抖，元元张开翅膀试图围住他的脖子，帮他遮挡一丝寒风。
元舟抚摸它柔软的羽翼，口鼻呼出白气：“冬天是有点冷呢，但是你好温暖呀。”
一人一鸽子站在街边相互拥抱了一会，元元展开翅膀往前飞了一段距离，然后落在地上回过头，冲站在原地的元舟咕咕两声。
快跟上我，人类的幼崽。
遵循鸽子强烈的归巢欲望，元元此时的想法就是把这个瑟瑟发抖的幼崽，安全地带回陆糸的店里。
陆糸一无所获，他回到店门口时碰到了两只蹲在墙头张望的猫咪。
陆糸揉揉陆余的小脑袋：“你们也没找到呀？”
陆余眯起眼顶顶他的手掌心：“喵喵喵。”
元元还没回来，说不定它能带回好消息。
即使穿着羽绒外套，长时间站在冷风里还是吃不消。身体冻得发僵，陆糸只好先一步回到店里喝热水取暖。
陆余挨在森乌身边，身上盖着大黑猫又轻又暖的毛绒大尾巴，有大黑猫在，寒风根本吹不到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