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过往（三）
在魔族第六个月————
他终于找到机会要逃出去了。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云清居然会来到魔域，就只是为了要采摘魔域的曼陀沙。
说是因为顾妄之受伤了，顾妄之受再重的伤也不可能让他一个前来，想来是自己偷偷跑来的。
这就棘手了，还没等他催促云清离开时，就先被重燚发现了抓了起来。
他也曾偷偷去看过云清几次，云清显然没有和他一样那么好的待遇，被关了几天身上都脏污不堪，神情呆滞。
他尝试着解开捆住云清的藤蔓链，显然无济于事，想起可能钥匙会在重燚身上。
于是他等了好几天，终于给他找到机会。
他趁重燚发病时期，偷偷拿到钥匙，成功的解开了。
而经过几个月的蛰伏，他也找到一个逃出魔域的好办法，于是就在这天，重燚出门时，他偷偷带着云清离开魔域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带云清离开，不自己逃离，只是因为顾妄之在乎云清，他不想让顾妄之难过。
却没曾想，自己的一时好心，却成为了后来催命符。
就在他们好不容易要离开魔域境内时，云清却说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执意回去找，拖延了很长时间被重燚发现追了上来。
没办法他只能断后，只差一步就能带云清离开时，云清却不知道为何挣脱他的手被赶来的重燚抓住，他没办法只能先离开。
等他回到玄灵宗告诉顾妄之这个消息时，顾妄之第一想法是赶往魔域，被其他长老拦住了。
而他自身因为受伤，躺在床榻上休养了一个月，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也不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他自己逃离魔域留云清一个人”到“云清是为了他，才去的魔域。”
连带着顾妄之对他也生出了几分怨气，可是，明明就是云清自己说顾妄之受伤为顾妄之求药的。
而他解释过他没有一个人回来，他带云清回来了，是云清自己在最后一刻挣脱自己的手的。
但是……没有一个人信他。
他们似乎对于他在魔域待了几个月，而生出嫌隙，不再……信任他了，连着和顾妄之对他态度不一样。
所有人也开始对他态度转变。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云清一来，什么都变了。
只有小师妹苏淼淼和二师弟柳城是真的关心自己。
而他在玄灵宗的日子也越发困难，顾妄之几乎每天对他都是冷脸，而后更是不允许自己再住在凌清峰。
他是顾妄之的徒弟啊，却被自己的师傅赶了凌清峰，多么可笑。
其他弟子得知这消息，看他的身影都带上了鄙夷和嫌弃，因为没有哪位师傅会把自己的徒弟赶出自己主峰。
燕青可以说是玄灵宗这百年来，第一人了。
也是从那天起，他彻彻底底不再对顾妄之抱有任何期待，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莫须有的师徒之情罢了。
他有点不明白，既然顾妄之都这么讨厌自己了，为什么还不跟自己断绝师徒关系，也好让他彻底死心。
在仙魔大战前夕，顾妄之态度生变。
突然对他极好，甚至还助他提升修为。
他当时以为顾妄之想起了自己这么一个徒弟，对自己产生愧疚之心了吗？所以开始对他好。
而他也渐渐沉迷在顾妄之短暂的温柔里，可怜他当时还以为，顾妄之开始在乎自己了，是不是要变回以前的那个关心自己的师尊了。
结果不过都是为了仙魔大战而做准备，为了多一个趁手的助力罢了。
可笑当时的他还真的以为顾妄之回心转意，想来不过就是一个能打败魔尊的筹码，必要时候自己还能发挥一点作用。
毕竟他再不济，当时的修为也不差。
而巧的是，他刚好无意间得到了噬魔弓，本来想要交给顾妄之的，但是没来得及，仙魔大战就爆发了。
顾妄之其实早早就准备好了吧，或者说本来就打算将自己和云清交换，才会在仙魔大战时，对重燚提出要求时，回答得如此干脆。
他真是，明明顾妄之都做到那个地步上，对傻傻的他抱有什么希望。
现在想来，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但是都无所谓了，反正他也死了不是吗，欠顾妄之的已经还清了。
他最不喜欢欠人情了，但是好像还欠了一个人的。
想到这，莫名笑了一下，说实话他倒是真的觉得有些对不住重燚，虽说重燚是魔尊
但在魔域的那几个月里，对他的好倒是没话说，至少和顾妄之比起来，在重燚那里，他能真的做回一次自己。
要不说在魔域待了几个月，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另一面。
甚至可以说，在魔界的日子比在玄灵宗来的自由得多。
燕青思及此，回忆自己大半生，也算无憾了，欠顾妄之也已经还完，只是可怜了重燚被他当成了垫背的。
想到这，他突然觉得重燚有点倒霉，遇上他这么一个“白眼狼”，可能在魔域重燚真的有几分真心待他。
可他不仅不领情，还拉着对方去死，做人都没有他这样的，重燚会不会死前后悔没能杀了自己。
算了，总归是自己对不住他。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他再想办法偿还重燚吧。
想着到这，燕青轻笑一声，眼神释然，没想到他最后回忆起来，舍不得的却是在魔域待的的那段时间。
只是，真的有下辈子的话，重燚可就别遇到他这种人了。
没想到，自己死后最对不起和舍不得的竟然不是顾妄之，反倒是重燚。
他哂笑一声，都过去了。
逐渐的，燕倾开始消散了，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下半生，觉得这一生过得也不错。
不说幸福美满，跌宕起伏又何尝不是一种快乐。
直到最后意识散去时，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用着最熟悉的声音对他说，“好久不见，……”
后面的两个字，燕青想要努力去听清说了什么，就彻底失去意识，消散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