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神采飞扬
萧屹庭站起来：“陛下英明，这样不但能让很多百姓都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还可以充盈国库，只是普通农民可能还不会种植荔枝，让他们接受新的东西还需要时间，甚至可能会让他们有所顾虑，如果能配合些减税的手段，就更好了。”
卫老太傅笑而不语，又看向最后一排：“元海，你呢，怎么一直不说话？”
秦元海站起来，皱着眉头抿抿嘴：“我觉得有点……不太好。”
“哦？”
卫老太傅依然是一副弥勒佛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如此利国利民的政策，为何觉得不好？”
秦元海摇摇头：“就是觉得民以食为天，农民还是应以务农为主。”
话音一落，就有人反对：“有钱了买粮食不就行了，务什么农啊。”
“哈哈哈。”
有人讥讽嘲笑，有人不以为然，秦元海本就是个极老实低调的孩子，也没还嘴，答完就坐了下来，眉头依然紧皱。
卫老太傅又点了几个人，然后结束这堂课：“今日回去的作业是个关于此事的假设题，若你为我大夏御史言官，该如何给陛下上奏进言？给大家三天的时间，请各位同学畅所欲言。”
大家都开始轻松地收拾东西下课，秦砚湘却陷入了沉思。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凉州荔枝的事情，正是前世选拔成为摄政王幕僚的一个重要考题。
民以食为天。
荔枝虽好，却不易贮存风干，当不了存粮，好的年景以此为赚钱途径，确实是好，但是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存粮这件事就是救命的东西，荔枝根本无用。
两年后，也就是她前世去世的前一年，东南干旱，西部战事，北方瘟疫接踵而来，百姓民不聊生。
更糟糕的是，赶去西北平定乱事的摄政王在途中含毒发作不幸病逝，如果不是他死前栽培诸多人才，在他死后开仓赈粮，平定战乱，整个大夏恐怕顷刻间便已覆灭。
不过即使如此，摄政王死后的整个朝廷也是乱象丛生。
官员贪污腐败严重，百姓民不聊生，边境战事节节败退，这也是她一个堂堂侯府主母竟没断气就被活埋的原因之一——
天下已然有了大乱的兆头。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这凉州荔枝的事情就是其中的一个蚁穴。
所以，摄政王想要的幕僚人才，必定是能参透这个荔枝赚钱的表面现象，看到内核里灾难起源的人。
而前一世，萧屹庭正是凭着一篇“论凉州荔枝及大夏兴亡”而青云直上。
可自此之后，秦元海就和萧屹庭水火不容了，甚至在她即将出嫁之前，秦元海这样一个老实低调的人竟还暗示过她，萧屹庭并非君子。
如今再看课堂上两个人发表的观点，秦砚湘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秦元海拎着书箱从她眼前经过，正好第一排的萧屹庭站起来，两个人撞在了一起，落了一地的书。
两个人都躬身去捡。
萧屹庭笑道：“元海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秦元海老老实实道：“在想老师的问题，有点分心，小侯爷抱歉了。”
“哎，哪里的话。”
萧屹庭接过书，“你为何觉得大家种荔枝不太好？感觉我的回答并不得老师喜欢，太傅还是第一次出这样的时政题呢，咱们一起走吧，讨论讨论。”
秦砚湘灵光一闪：“元海！”
秦元海转过头：“大姐姐？”
秦砚湘几步上前，拉住秦元海的袖子：“走，去大姐姐那里，给你做了好吃的。”
“啊？”
秦元海一脸懵，“大姐姐给我做吃的了？”
秦元川耳朵尖的很，立即跟过来，满脸希冀的讨好：“大姐姐，我也能过去吃吗？”
“你不急，我让人给你送你书房里，否则回去晚了，母亲又要责怪你了！”
“好耶！”
只要有吃的，秦元川就会很高兴，所以非常好打发。
但是萧屹庭却被挤得一个趔趄，不高兴的甩了甩袖子：“粗鄙无礼。”
秦砚湘都没舍得给这家伙一个眼神，拽着秦元海就走了。
听雪阁。
秦元海有些拘谨。
他虽是庶长子，却从小到大，都不受待见。
兆氏本来就是个暴脾气醋坛子，除了自己两个孩子，看谁都不顺眼，他的母亲又是个最下等的贱妾，府里的人面上唤他一声二公子，背地里却根本就不将他当回事。
他和他的生母一样，都像是一个为了延绵子嗣传宗接代的工具人。
所以他总是不吵不闹，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不想去争什么，就想守着母亲安稳度日，将来考个功名，给母亲争口气。
眼前这个美丽却又陌生的大姐姐突然关怀自己，他自然是有些不适应，腼腆道：“大姐姐要给我什么好吃的？”
“听何姨娘说你爱吃花生还爱喝茶，尝尝我这花生乳茶如何？”
秦砚湘一边说一边将煮好的茶里加了牛乳和花生碎，她本来就是临时起意将秦元海拉过来，自然只能临阵准备。
秦元海尝了一口，面露惊艳：“大姐姐手艺真好。”
秦砚湘满意的笑了笑：“你今日在课堂上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偏要和大家反着来？”
秦元海闻言，脸色严肃起来：“姐姐听说过‘衡山之谋’吗？”
秦砚湘虽然因为没有开蒙老师，无论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都差很多，但是读书却算是不少。
当年外祖过世的很是仓促，没来得及教她什么学问，却给她留下了不少书。
所以，关于“衡山之谋”她自然是知道的。
秦砚湘点点头：“春秋齐国宰相管仲灭衡山国，兵不血刃却可有攻城掠地之效，十分有名。”
秦元海点点头：“管相之所以被称为千古第一名相，和这件事不无关系，衡山国擅长制造兵器，管相便故意炒高衡山国兵器，同时暗中不断买进衡山国粮食，衡山国百姓见制造兵器如此赚钱，纷纷放弃务农转为打铁，就这样几年后，待时机成熟，齐国宣布和衡山国断交，衡山国这才发现，除了一堆当不了饭吃的兵器，自己什么都没有了，粮库空虚，别说打仗了，百姓温饱都成了棘手的问题，所以只能投降。”
秦砚湘认真的听着，也是恍然大悟：“凉州荔枝之事和衡山兵器如出一辙，虽然荔枝表面能带来短期的利益，但东南八州乃我大夏主要的粮食产地，若全部毁农田而种荔枝，待出现天灾人祸，咱们大夏将不堪一击。”
秦元海平日里虽然看起来有些木讷，但此时却是神采飞扬：“正是如此！所以这凉州荔枝一事表面看似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若是从长远来看，恐怕是误国误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