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刑场三剑客
我和金胜成为了“牌友”。
同行的还有“青眼枭”宋元峰,“浑江牛”牛二,“胖头鱼”……
这个我不认识,不在同一个号子里面,判完才和我们汇合到的一起。
或许是因为我最后面那一番话,落了个十五年。
我想,就算是没有那番话,应该也成不了无期吧。
金胜应该需要缓缓,虽然他只有三年了。
牛二应该无了,看他那丢了魂的模样就知道。
宋元峰呢?我还是看不透他。
自从昨天晚上他说了那些话后,我更加看不透他了……
被五花大绑在东风大卡上,我开始胡思乱想。
很快我们便被带到了公审大会现场,跪在那台子上,依然是五花大绑。
我们脖子上挂上了牌子,下巴被木棍顶着,撑着我们昂起头,防止耷拉个脑袋。
牛二和宋元峰都无了,他们牌子上记载着姓名和罪行以及处刑。
最重要的,是他们胸前的牌子上有大红叉,后背也插上了亡命牌,而我们没有。
现场人不少,一眼望不到边。
所有机关都来了,开始各自宣读。
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烈日了,我竟看不真切。
“!”
突然,我浑身一颤,因为我看见了一双泪流不止的眼睛。
黄渺渺!
没想到她也来了。
各种复杂的情绪涌入我的胸膛,不知为何,泪水突然决堤。
我好像看见一个男人在后面拉着她,不过水渍淹没了眼球,已然看不见了。
公审大会完了我们再次被押上东风大卡。
该是游街,该是“陪缺”了。
我想。
……
游街的路上,万人空巷。
因为游街的日子总会选定在老百姓赶集的时候,就算不是,他们对于看人游街也有着莫大的兴趣。
一传十十传百,走不动道的老太太都拄着拐杖来瞧瞧怎么个事儿。
我已经忘了有多少焉菜叶和浆糊猪食飞天而来,若非是有个武督压着,恐怕都能被漫天的东西给活埋了。
我们这一车还好,有我有金胜还有个不认识的人,至少可以分担一点烂菜叶。
后面的车,则全是一车押解一人。
毫无疑问,牛二和宋元峰都在后面享受单人雅间。
东风驶过,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些人的眼神。
虚眯着的,偏着头斜睨着朝上。
照例游了几圈后我们便来到了刑场。
这本不该是我们来的地方,不过因为陪缺,我们是要看完牛二他们受刑才能回所子里的。
这个时候,牛二和宋元峰已经跪在了刑场中央,旁边的生面孔就是“胖头鱼”。
他生了双吊死鬼的眼睛,上眼皮永远耷拉成一条直线,将眼白和瞳孔分割成半圆。
虽然整个人脸胖得不成模样,但一眼就能看出他脸上那股子阴险狡诈的气质。
特别是他的脑袋,那古怪的头型像极了花鸟市场新兴的宠物——胖头鱼。
三人面朝我们跪着,垂头丧气的埋着脑袋。
作为陪缺的人,我们和只能在五十米开外围观的群众是不一样的。
我们距离牛二他们的位置不足二十米。
所以我看得一清二楚。
三个人,三个脑袋,身后却有十五个武督举着乌黑发亮的步枪。
每个脑袋都被五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
我听说每五个里面只有一个是实弹,所以这十五把步枪有十二把都是空包弹。
黑洞洞的枪口,面对死亡的滋味,我实在无法对牛二他们的体验感同身受。
那些嘈杂的人声渐渐从我脑海中褪去。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攥住一样,难以呼吸。
似是感觉到死亡的临近,牛二低着头不停地扭动身子。
可惜五花大绑让他不能动弹分毫,只能浑身不得劲儿地尽力伸展。
牛二或许是想要动一动来缓解身上那种浑身不得劲儿的滋味,也或许只是因为恐惧。
他或许想要开口,可惜这些简单的事他办不到。
他唯一能够做到的,是大小便失禁,浓黄的混合物流了一地……
求生是一切生物的本能。
对于一向狠辣强势的青眼枭而言,死亡的恐惧同样让他不知所措,只能颤抖着向上天祈求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可天上人间什么都不缺,唯独这后悔药没有。
“准备!”
突然,举旗的武督大喊一声。
“咔嚓!”
整齐划一的动作,枪托抵住肩膀,右手拉栓上膛。
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随着子弹上膛而停止。
天地间静得可怕。
“呼——”
唯有一个东西没有静止,就是指挥手手中的旗帜。
“砰!砰!砰!砰!!……”
这一枪枪像是打在了我的身上,它贯穿了我的胸膛。
我无法发出呐喊,只是感觉到胸膛有温热涌出。
枪响毕,宋元峰三人也顿时化作了血花。
因为是铅弹的缘故,贯穿变成了爆破,场面惨不忍睹。
我本以为那一通鞭刑之后我便看淡了生死,或者说眼中剩下的只有生死了。
但当我真正面对生死的时候,哪怕只是目睹别人的生死,那种悲怆和震撼依旧让我泪流满面。
我无法释怀。
牛二要坚强一点,相比于青眼枭和胖头鱼直接没了动静,他在地上还抽搐了几下。
只是那种抽动在五花大绑的束缚下显得异常扭曲。
即便如此,法医还是尽职尽责的接过武督递来的六十公分枪条,在那三个早已不能称之为血窟窿的血窟窿中一阵搅动。
“老牛!”
一个老妇不顾一切向场中跑来,随后便抱着牛二的无首尸身痛哭不止。
周围渐渐围上来人,他们脸上神色各异,但更多的还是漠然。
诚然,周围的人心中也不尽然都是冷漠无情。
或许是三年苦难和时代变革给他们的精神套上了枷锁。
让他们变得冷漠麻木,让他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惶惶而不可终日。
正因如此,才让人更深长的叹息。
金胜立在原地,像是死了一样。
活像东北的“站干”。
“家属收尸,收尸费伍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