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绿洲里的椰子树
这是一片沙漠,只是这辽阔无边的金色沙海里,到处散落着露出半截的建筑残垣。并且这些残垣断壁,大多数像是现代城市高楼大厦的屋顶。那些钢筋水泥的断裂之处,根根条条林立,突兀地指向空中,它们在集体向上苍静默地讲述一个凄哀的故事。
嗷嗷曾经也是向往城市的,但是近些年他对城市的厌恶之情他还没有忘却,但是看到现在这样一个辽阔无边的大城市被毁灭,他并不感到痛快与开心。只有压抑。
好在他还不是很孤独,无数的人不断地静悄悄地从沙砾里爬出来,向城市的外围走去。他们一言不发,集体沉默。
嗷嗷也像之前一样,试图找人聊天询问,人们比之前的友善一些,许多人会回答他一两句。有个稍微多了几句的一家三口,拉着手走着。男人见到嗷嗷时,摇了摇头。
嗷嗷还没有开口,女人拉着孩子继续跟随着男人的脚步。看嗷嗷一直这样地盯着他们,那个孩子说话了:“你为什么还不离开?”
“离开?去哪?”嗷嗷莫名其妙,“这是哪里,这里怎么了?”
女人说,“你听那个声音,就是那个妖怪的声音,让沙子涨了上来……异乡人,回到你来的地方吧。这里玩完了。“
……
那不是什么刺耳的声音,反而是极其的悠扬的钢琴曲,或者其他什么琴音。
这些声音缥缈地盘旋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勾引着嗷嗷不断走向它。他有一股强烈的预感,找到这个城市的症结所在,就找到了那个女人和他心里所有谜团的终极答案。
他不再向其他人探听什么,只一味前行,路过的人们,沙里钻出的人们用无望的眼神凝视着他。
……
终于他看到一个半埋进沙的钟楼,露出了游泳池子般大小的半个钟面。嗷嗷对这个东西有很强烈的亲近感。他走上去摸了摸指针上面的金属镂空的纹样。接着,踩在上面向着半截钟楼上攀爬。
楼顶很平,没有多余的结构。但是却停着一架锈迹斑斑的飞机。
嗷嗷没有仔细看那飞机。站在城市比较高的位置,他远远眺望,一条贯穿地面与空中的旋风在妖娆地扭动身姿。嗷嗷还记得它。
黑旋风离他不远,而它盘旋的位置下面,是一圈绿树。
整个城市都是金色的沙和灰色的建筑残垣,一点花草树木都无,除了这里。
黑色的旋风在不停地抽干这圈树所围住的范围里的沙。因此似乎只有这里还能呈现出被沙掩埋之前的模样。几块红的绿色的场地,几座楼房,不特别地高。
远远看去,那个里面的几栋楼房让嗷嗷觉得熟悉。这里是他的学校,他记得这里。
其中那栋侧面有一层高出来的楼层,是广播室,从那里有个独立的楼梯上去,是一间宽敞的练功房。文化课越来越占重要地位之后,这间舞蹈练功房逐渐不太使用。学校里把一架旧钢琴放在中间,后面有时会供师生们唱歌使用。
嗷嗷去不了那里现在,深深的校园这个大坑与沙海的水平面高度差,少说有几十米。嗷嗷的爬树技术少说已经荒废了三十多年。加上黑色旋风的虹吸,他没有把握能在去往那里的过程里,不被风再次带走。
思索之际,那架烂飞机吸引住了他的注意。他不会开飞机,好在这也不是架正常的飞机,虽然它是钢铁材料,但是造型复刻得他小时候折过的纸飞机。
纸飞机不需要驾驶技术。但是要怎么让它离开建筑。
嗷嗷想起校园,就想起了中学那位鼻毛很长的伸出来,随着说话的嘴唇,上下颤动的,男物理老师。
想到这里,嗷嗷爬下楼顶,花掉全身的气力,掰开了螺母,扯下了钟的指针。托着这条大指针做个杠杆,垫底的是一块边上的还带着两根钢筋的水泥块。
飞机被撬动地咯吱咯吱响,开始向楼顶下的空间滑下去。嗷嗷赶紧向上一蹦,站进折叠的部位,这一刻他想起来,虽然纸飞机不用他技术,但是控制方向似乎应该需要。
飞机被旋转的气流,随机地抛撒于空中,忽上忽下,嗷嗷晕头转向地几次差点被甩出去,他用尽力气,手脚并用,紧紧扣住他能捉住的每个飞机的部位。
飞机在沙海城市的上空,围绕着黑色的旋风,作了一个主要轨迹是大圆圈的滑行。并且后续以螺旋的轨迹,向内缩小圆圈的半径。
其实就是被风力在向内吸引,只是飞机似乎也比较沉重,没有让嗷嗷意外地,终于飞到校园的正上空时,飞机没有被直接上吸,而是忽上忽下地转着小圈盘旋。
嗷嗷准备了很久,观察很久,终于在一下飞机贴近草坪的时候,嗷嗷就势跃下。在地上骨碌碌打几个滚,落地了。
整个校园是个风场没错,但不至于让嗷嗷立足不稳。他向那栋教学楼走去。
琴音分明就是从那个顶楼的舞蹈教室传来。有琴音,就有人滞留在上面。他或者她,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弃城而去。嗷嗷觉得自己务必要见到那个弹琴的人,让他看清这个城市糟糕的情况。
他想着,他们俩可以先爬上这四周的树,还在树顶或乘黑旋风起飞,或是能扑住还在空中盘旋不定的飞机。再想办法离开。
之前路人的话说的妖怪的声音难道就是这阵琴音吗?而黑色的旋风为何而起,为什么盘踞在这所校园的上空。
难道教学楼的顶楼,是有个妖怪在奏乐,弹出的妖音怪符形成了这么一股黑色的旋风?
他想着想着,已经来到了教室的门口。门虚掩着,一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红衣女孩的身影在教室的中间翩翩起舞,她大大的眼睛瞪了嗷嗷几眼,却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继续不停地舞着,闪烁在教室的各个角落。
“我终于找到你了!“嗷嗷情不自禁地大喊。但是到看对方没有反应。他就只好默默地看着她跳,想等她跳完再与她叙旧。
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弹琴的那个人,是另一个白衣女孩儿。这张也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几个画面在嗷嗷的脑海里闪烁了很短的时间。他再一次情不自禁,慢慢地向她走近。
清瘦,面无血色,脸上还有块很丑的疤痕。连带着一小块本应长头发的头皮,也只剩疤痕。疤痕的中间扎出几根头发,令整个脸庞更显怪异。
她的白衣裙,是嗷在当时学校里的校服,白色的短袖上衣,蓝色过膝的短裙。衣服齐整地被扎在裙子的弹性腰封里。女孩的头发是老师要求剪掉的短发,也是齐整地贴着耳朵根。
嗷嗷记得这个人,他还没有想起自己,但是却记得这个女孩子。他的眼眶湿起来,觉得自己的心跳也乱了。来到这里,他难得有这么起伏的情绪。
他的口开开合合,却说不出话来。眼泪像串好的珠子,不停地滴落在钢琴上。
……
女孩也抬头,四目相对。女孩也哭了起来。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琴音断了。
红衣女人突然停下了舞蹈,扑倒在教室中被磨损很多处的木制地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