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三节 走过风云有傲气
“哈哈哈哈,你竟然觉得是屎?“女人笑着说,”那我认为是屎的东西,你会不会就觉得是香的?“
“主人,你的脑回路有点神奇。你认为是屎的东西,我也觉得是屎啊。但是不代表我能认同你吃的那个东西。就像你觉得你那个情人是个宝,值得你上刀山下火海地去挽留,但是相信在这世界大多数人的看法里,你那个男人绝对、绝对、绝对是猪狗不如的屎。不过你吃的这个是什么?某个虫子卵黄吗?“
“是的。你真的不觉得它很美味吗?不对,你说我男人是屎?“女人的脸色由又变得愠怒。女人的翻脸,真是比翻书还翻得快。
“不然呢?你觉得他好在哪里?他背叛你们的感情,也背叛民族国家,他不仅是感情里的渣,他也是家国概念中的汉奸啊。“
“小时候,我跟着妈妈在他们家里做工。他对我是真的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留给我。我被责罚了,他都会护着我。我一直和我说等我长大了就会娶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听过这句话吗?何况你那个年代,你是佣人,他真的是你的主人,你们之间是有阶级障碍的。这种障碍,可是比现在的道德障碍,还难以越过。那个年代比现在混乱和复杂。你竟然这么没有心眼,势必是被欺负得狠,死得惨烈的那一个了。“
“阶级?那是什么?“
这个女人,死都被人欺负死了,连阶级都不懂。“阶级就是……嗯……阶级就是……“原来这样的概念自己懂了很容易,用语言把它解释给人听是解释不出来的。嗷嗷想了片刻说:”这么说吧,他家是地主吗?“
“是的。我们南村和北村所有的地和船都是他家里的,后山的树也是。“
“那就得。他是地主家的少爷,生来就是。你是到他家里做工的女人生的孩子,你们都要靠他们给钱你们才能生存,不然活下去都是问题。你们两个是有差距的。“
“这个差距就叫阶级?可是像我们一样生活的人很多啊,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像我们一样。“女人一脸问号。
“嗯唉?可以这么说,但是也不全是。我说难听你别生气,你们是很多,但是你们就像是他家里喂的鸡养的狗。你们活着要依赖他们给,而他们养你们,是为了吃你们……“
嗷嗷还没有说完。女人却打断了他:“你净瞎扯,他们吃鸡吃猪,不会吃人。我没有见过他们吃。“
嗷嗷听到这样的反应,捏了捏自己鼻子上的筋,继续道:“他势必大概是不能吃人的。我就是打个比方,你们对他们来说,不是和他们一样平起平坐的人,而是和牲畜禽兽一样,是拿来使用,无用就扔掉的。是不一样的。”
“我们不给他们做事就没有饭吃,我们难道不应该感谢他们吗。他们是大善人。他们对我们挺好的,逢年过节还会给我们多发点米面。”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米面根本就是你们的劳动所得。”
“谁说的,我们租他们的地,地是他们的,没有他们的地,我们没有地,就不能种,也不会有米面。”女人的逻辑看来也挺严谨。
嗷嗷皱起了眉头,认知层次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层次的世界观的逻辑。看来是很难攻破她的逻辑了。嗷嗷换了种逻辑说:“换种说法吧。你是人,你那宝贝少爷也是人。这没错吧。”
“我没来这之前是的,现在人鬼殊途了。”
这种恋爱脑的人,不管别人说什么,她能只会想情爱层面的事情。嗷嗷听到这里,赶紧往下说:“你们都是人没有错。但是我刚刚说了,你们之间有区别,如果要谈婚论嫁,他绝对是不会和你,他势必会这与他一样,出身地主家的女孩结。你听懂了没有?”
“就没有例外?他答应过我的。他已经东洋留学回来了,这样我们好事快近了。就是因为他出国留了学,认识了一个日本女同学,然后要到她们家里去当翻译。搞在了一起。要抛弃我。不然我已经和他结了。”女人还是深陷不能自拔。
“我们来一点点地捋一下,什么叫好事近了。在你们那个年代,是要有大媒,有父母之言。他的父亲,就是你们村的地主本主,有没有向你家下定金?有没有遣媒人到你们家里提过亲事?”
“那倒没有,但是他说我们这个年代,恋爱自由,一切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阶级你搞不明白。自由恋爱你就搞明白了?事实上自由恋爱这个事情,现在人都未必搞得明白。而同阶段婚配,基本上是你们那时代的大趋势。所以你说你们的好事近了,但是事实是你所谓的好事就相当于是八字都没有一撇。他用自由恋爱这个当时还很新鲜的概念骗了你,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娶你。”嗷嗷不想她的思想直深陷其中。
“唉——我其实也心里有点知道的。结婚是很难的。他说会带我远走高飞,曾经。后来我看他提都不提这个事了。我只希望他能一直喜欢我。再后来为什么变了?”女人看来并不是不明白,只是自己在和自己较劲,不肯放手。
“其实天下的男儿千千万,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看看身边的同阶级的男孩子,没有你喜欢的吗?”嗷嗷想帮她换个思维。
“我越是长大,越是不容易吃饱,家里五个弟弟妹妹。妈妈已经帮我说好东河头的一户人家,也不准我和别人多说,本来那年开年我就要嫁了。所以我去找少爷,告诉他我不想嫁。他却劝我嫁了。我让他带我走,带我离开就好。他说这是不可以的。东河头是吴老爷家的。那样做会让他们家在吴老爷那边无法交待。我不明白。”
“你明白的,对吧。”嗷嗷小心翼翼地指正她。
女人犹豫了一下,才说:“对我,我明白的。就是因为不能接受自己明白的事实,他已经不要我了,所以我和他说,让他好好想一想,我们曾经也很快活,午饭过后,我打算在渡头坐船离开,我等他来。如果他不来我就死。“
“他没有来。你跳了河?“嗷嗷已经猜到了。”他背信弃义,不信守自己的诺言;你也就不要这么认真,说了要去死,还真的去死。“
“我本来只是吓吓他。久等不来他。我开始以为他只是忘记了,或者没有在意我说的话,结果他让一个长工来给我捎了一包东西,里面有点银元,还捎话让我保重。我一时无法接受……我一时冲动就跳了……“
“you jump, he didn’t jump”嗷嗷嘀咕着自己的,边嘀咕边摇着头。
“我会水的。我爸爸是撑竹排的长工,我从小在水上长大的。但是那天是寒冬腊月,水真的是太冷了。那天风也大,水流也急。我快游上岸了,但是可能是太冰了,没有游到……”
嗷嗷的共情力又来捣乱了,眼泪婆娑地说:“你穿越几次还去挽回什么,你应该去杀了他,去千刀万剐了他。”
“我不恨他。我对他恨不起来。我当时冲动,满心的期待,一瞬间落了空,认清了他不要我了这个事实,不知道将来要怎么活下去。如果我活着,我得嫁给自己不认识的人。”
“那个也是个冤种。他们家为了亲事,给你送来的作为礼金的东西,肯定也是穷人家拿出来都很手重的东西了吧。也许也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一个在感情上单纯的年青人。”
“也许他也是个混蛋。说也许,就什么可能性都有。”女人的这一句话让嗷嗷又觉得她也还不是太笨。
“不管怎么样,人只想要自己想的东西。如果是不贪心的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其他的给的再好,也不想要。那你穿越了几次都干了什么呢?”
“我去到比较小的时候,那时候少爷还没有离开家,远赴东洋留学。他说喜欢我会娶我,我和他说要不去家里让老爷着人到我们家里,向我爹娘提亲下定。要不去东洋带我一块儿。他去带着我一起去了老爷夫人面前。老爷听了,当我们下人的面把少爷给揍了。让他当面许了诺言,不再惹我们这些下人的女人。夫人拦少爷没有拦好,把气全部都用在了手劲了,打得我眼冒金星,喊了我爹娘来把我领回去,回去我爹对我又是一场好打。直接打死了我。”
“我的天哪,你还一直站在那里任他们打你,你两条腿长得不会跑吗?”嗷嗷想象得到那种场面的羞辱和不堪。
“第二次回去,去到他留洋的地方,去遇他。他看到我倒是欣喜,带着我游山玩水,也好不快活。我骗他说是老爷派我来给他送东西。他信了,但是他总是拉着我到他房间里,做一些……做一些那种事。几个月后我掩饰不了我的大肚。和他说了,以为他会高兴,他的脸吓得白了,让我落掉。他带我去了一个诊所,说可以帮我落掉,那是几个男大夫。我信佛的,我不愿意杀生。他看着不准我走,我找了机会偷跑了出去。我这回像你说的那样,长了腿,拼命地跑。”
她说着,神情恍惚,又开始掉泪。
嗷嗷说:“别说了吧。”
“我拼命跑,他拼命追,我怕他,那时我害怕他一定要杀掉我的孩子。但是我跑不动了,在一个河桥边。他抓着我劝我,我不听,他然后一用力,推了我一把。”
“就这样一个人,你后面还要不停地去挽回?”嗷嗷难以相信。
“后来有几次,我想回去保住那个孩子,来回几次,我都没有好好地把他生下来,不是我死了,就是孩子死了。”
嗷嗷听到这里沉默了,他反复地尝试穿越,是想救妈妈。
“后来我再回去,就只好放弃孩子的事情。我去嫁人了,那个人家也很苦。战争打起来的时候,我们刚刚结婚三天,男人被抓走当兵。我不明白,去找……我去找我的好少爷。让他帮我想想办法救救我的男人。他拒绝了。很快就传来我男人也死在的消息。接着日本人来了我们村子,我也没有得活。而当时,他就在旁边看着。”
“不要再去回顾了。”嗷嗷听不下去了。人像草芥一样,活在世上这么折腾,他是没有经历过的。“那你现在还想要回去吗?”
“想!难道你不想?你也反反复复地失败,你不想回去?救回自己爱的,解决掉自己恨的。让自己能活得幸福……”
“后来回去,我是想救爹娘和兄弟姐妹,告诉他们日本人要来了,全村没有人理会我。日本人的队伍由他领着路进到村子里,我躲了起来。他们杀了所有人。我再回来再穿越过去,正好是过年时,少爷呆在家里过年。我让爹到他们家去,正好赶上他们在收拾逃走。少爷亲口告诉爹娘是时候逃了。他们才愿意相信。谁知道我们按着少爷的话,逃去的方向,和他们家不是一个方向。他告诉我们去到的那个镇,那天日本人正在屠城。大炮朝我们打来……”
嗷嗷听到这里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沉默着对了很久。嗷嗷才说:“你对他的爱意,至少是可以放下了。不管有多少的不甘,或者不管有什么其他的与之相关的情绪,都要放掉了。你打算再回去干掉他对不对?”
“我不能,我做不到,我下不了手。”没有想到女人还是摇了摇头。
“我说你怎么这么没有骨头。你的爹娘也被他害死,你也被他害死,你的孩子也被他害死了。如此深仇,你不想报?你只会为了情爱而痛苦,不会为了至亲的惨死而痛苦?那你这样,一切就是活该的。你都不配活着。”
“我不知道。我好乱。我没有能力。如果一切都还停留在他没有去东洋之前,该有多好?”
“天哪。真是贱又蠢。”
空气安静了良久。突然女人暴怒地吼了起来:“你说谁贱谁蠢!?”话音未落,几根尖刺朝嗷嗷的身体射了过来,扎进了他的脑子上。只听女人还没有说完:“你不也一次次地回去,什么也没有做成,你之前也是自杀才来到这里,想结束自己的失败的一生,而到这里遇到我,想一次次翻盘,又一如既往地不停失败,再回来求我,那也很贱!而你反复多次,也没有改变你的失败,你也够蠢!”
“我没有和你一样,为一个人渣作贱自己。你想象下,如果你那个孩子,你把它生下养大到七八岁,结果你死于非命,而男人又那么渣完全不照顾孩子。孩子后面几十年的人生没有人疼爱,他不惨吗。他的确失败透顶,遇到了一个奇迹般的机会,他只是想救妈妈,想来救你,让你能陪他多走一些人生路。他蠢点贱点,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你懂我意思吗?”
两人互换了一下眼神。女人先转过头去,不再看嗷嗷的眼神。
沉默又持续了良久。还是女人先开口:“我们行动起来吧。这样摊在这里,什么也不会有改变。”说着,她滚动着侧过了肥胖的身体,用趴的姿态,四肢支撑,让自己虽然费劲一点,但是还是站了起来。
“奇迹呀!”嗷嗷不禁感慨,“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