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五节 此山虽小，未必不奇秀
尽管从来没有坐过飞机，对飞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向往和激动。但是真正坐了两个小时，再下机。这感受真是一言难尽。
在飞机上，就觉得各种不舒服，头晕，胸闷。想吐又吐不出来。舷窗外美丽的云景，城市缩影，都完全没有心情欣赏了，在吴梦生的眼里都失去了魅力，他只想吐出来 ，或者赶紧下机。
而且小吴梦生在一直克制。他可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吐出来，特别是左右还有和他年龄相仿的小朋友坐在边上。他们看上去那么有经验，而且健康正常，还很享受的样子。
他却这么没有用。
可是下了飞机，整个人踩在大地上了，肚子里却在翻江倒海。
“妈妈，我想吐。”吴梦生甩了甩妈妈的手。
妈妈看到这情况，马上张望起来，“来，卫生间好像往那边 。”说着拉着他小步地往那边急走。
吴梦生双手捂着自己的嘴。挣开妈妈的手，飞奔起来。好在来得及。
……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不远处，妈妈在和一个未曾谋过面的叔叔在交谈着。妈妈的脸色有点怪。
“那个人是谁，他们在说什么？“带着一肚子疑问，吴梦生慢慢地靠近妈妈。
“妈妈，有没有纸巾？”说着向妈妈伸出自己的小手。
妈妈马上作出反应，在她的背包里掏着找着。
这时那个男人，看了吴梦生一眼，笑了笑说：“你们要不要到我的单位去坐下，等下我请你们吃饭。“
妈妈一边把找到的纸巾塞到吴梦生的手里，一边惶急地摇头说：“不了，我们报了团，私自行动可能不太好，就不麻烦到你了。“边说边紧紧地握了一下吴梦生的肩膀，把他揽得更紧贴着自己。
“那好吧，“男人似乎有点小小的失望，继续说道：”好吧。这是我的名片。“说着递了一张名片给到妈妈，并且接着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打我电话。“
“好的，“妈妈接过了名片，”那我们就先走了。“
两个大人微笑着道了别。
妈妈手里稍稍地用。拉着吴梦生就朝机场出口处走去。
……
吴梦生心里想着，“从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过这个细节，是不是之前他们在会面的时候，我一直在卫生间里。“
印象里面之前也有遇到过这个人，但是他完全没有在意。
凭着他现在一个成年人的心志。觉得这个男人，是一个能够影响妈妈情绪的人。
他抬头问妈妈：“这个叔叔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
“妈妈的一个大学同学，他现在在这个城市工作生活。”
“原来你们是朋友吗？”
“嗯，算是吧，比较投契的朋友。”
“既然是玩得比较好的朋友，却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也很少我讲你的大学生活。”
“嗯，大学生活有什么好讲的，和所有人的大学都一样，学习，生活。再毕业，工作。和所有平凡的人一样，乏善可陈。”
“……”吴梦生不知道要怎么追问下去，他希望妈妈多讲点，但是，显然，妈妈不愿意多讲，情绪有点低落。
沉默地走了一段，他们找了一辆计程车。
妈妈坐上车以后，司机问他们：“去哪里？”
吴梦生一个机灵，抢断妈妈的话头，对妈妈说：“妈妈，我不想去海边了，我们换一个地方去玩吧。”
“太奇怪了，你不就是为了大海而来的吗？”妈妈满脸疑问地看着她的作怪的孩子。
“真的，我刚刚看到远处有个山的影子。我们去山上游玩吧。求你了妈妈。”吴梦生开始使劲地表现小孩子的撒娇表演。
“好吧，真是作妖作怪的孩子。”妈妈白了他一眼，转脸对司机说：“我们这城市是不是有个山可以玩玩。”
“小朋友真机灵呢，这个山在我们这里是最高的山峰了。山上除了几处奇峰可以看看以外，还有一个市集，上面有旅馆，可以直接住在上面，看落日和日出，在山顶上看海上的日出日落，相信你们应该没有看过。”司机师傅像一个驾轻就熟的导游，源源不绝地介绍着这个城市，山与海的美好。
“那山上有卖衣服 的商店吗，有好吃的好玩的吗？“
“当然有了。不仅是这样哦，在这个六七月的热流下，山上像仙境一样的温度，到了上面会觉得春天到来了。在上面住还要盖棉被的。“司机得意地为他们家乡的山区作着宣传。
“妈妈，特别神奇对不对？”吴梦生瞪大着眼睛，他不是真的感兴趣，至少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他拼命地表演，希望能带起妈妈低落的情绪。
“好吧，那就上去看看吧。说得好像和之前去过的庐山差不多，而且这个山肯定没有庐山那么大，景点多吧。”妈妈淡淡地笑了。
妈妈开始看着车外的风景。吴梦生有时看看外面，时不时又回过头来看看妈妈。
“这位靓丽的妈妈，看来是去过很多神奇的地方了，但是此山虽然没有庐山那么有名，那么大，但是它有它的奇秀之处。就像我们所有人，虽然 很平凡，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独特的思想和与众不同的人生。我保证你上到上面，一定不会失望的。”
……
吴梦生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一大半了。
之前两次误差，都是和海水有关联，这回不会了。他决定和妈妈一直呆在山上，用尽所有力气玩遍所有，不让妈妈有想再下山去海边的想法和时间。
这样，之前的意外就再没有发生的可能。
……
“哇，这个山好美呀，对不对，妈妈？”吴梦生又瞪大了眼睛观察着妈妈表情的变化。
“我们才到半山腰呢，接下来还有很长的山路，主要是再没有车道了，不然直接开到山上多好。好在这次我穿着运动鞋来。”妈妈一直不怎么爱运动。除了游泳没有听说过她关于其他的运动。
想到要爬山，吴梦生心里也有点怯了，他爬山是后来长大后才经历过的事情了。但是他觉得这样反而好，爬山过后，妈妈肯定很累，就会想要定旅馆，会有想休息的念头，就没有心情和力气再往山下，往海里去玩了，今天这一天算是铁定交代在山上了。
……
果然 ，一个小时左右之后 ，他们终于到达 了山顶，一个超大的商业街道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山上的花，也热烈地开着，花红柳绿下，琳琅满目的商品都被积极进取的商家，尽量陈列在店面的门口。
吴梦生心里焕发了一些活力，他回头看了一眼妈妈，好像妈妈也是。
“妈妈，我饿了，我们去找家店吃点东西吧。”
果然一切都没有出吴梦生所料，妈妈很少运动，一个小时左右 的爬山活动，去了妈妈大部分的精力。
他现在提出的任何提议，妈妈都没有多的能量去反驳。她跟着吴梦生，进到店里，吃饭付钱，稍作休息后，妈妈才开口说话：“小生，妈妈累了，我们就在附近转转，然后去看一下，有没有旅馆可以定。虽然现在天还大亮着，但是你看，街上这么多人，就怕等下天黑时，店都给人预定完了，我们没有地方住，要在晚上再下山去找地方住，就比较糟糕了。”
“好的妈妈。”
吴梦生心花怒放，妈妈完全按着他心里的剧本在走剧情，就应该万事大吉了。
……
他们在这条逛不了多久，就能逛完的山上小镇到处乱逛。山上的路上坡和下坡经常交错。吴梦生带着轻松的心情，感觉一切都神奇而美好。
他不断地设想着后来的人生，会一改从前凄楚的境遇，在每一个关键的人生节点，都将会有妈妈参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逛到小镇的西头时，他们看到了和家旅馆连排着。
吴梦生大叫着：“妈妈，看，旅馆，好多呢，挑一家漂亮的，还是挑一家安静点的，这样晚上睡好觉的可能性就更大。”
“你挑吧。相信价格应该都差得不多。”
吴梦生看到一家旅馆上面有阳台，墙上有大片的爬山虎。阳台下面还有好几张长桌。心生喜欢。
妈妈看来也没有异议，很快他们就有了一个两人间。
妈妈可能 是太累了，进到房间安顿后，也没有说什么，就准备洗漱去了。
出来以后对吴梦生说：“你也快洗吧。”
“妈妈，我很开心，有点兴奋睡不着，想看一下山上的夜景呢。”吴梦生的确是开心得没有任何睡意。
“好的，这个水笼头和我们家一样，左右换着方向旋转就会出冷水或热水，你开水洗澡的时候，稍微小心一点不要烫着就好。妈妈太累了，先睡一会儿。”妈妈的声音小小的，的确很疲倦。
吴梦生心满意足地看着妈妈躺在 了床上，帮她牵了牵脚边的被角。帮她关了大灯后，拉了一张凳子，放到阳台上，缓缓拉上了阳台和卧室之间的一个推拉门，再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
夜幕悄悄降临了。
阳台下方店门外的几张长桌上，开始慢慢地坐满了吃晚饭的人，远方的天空藏青色，一轮下弦月亮亮地勾着人的视线。
再往远处看，可以看到海和海天之间的交界线。
“真美啊！“
吃晚饭的人们的一些杂乱的声音，他也不感觉到吵和烦，他觉得自己在世间活着，特别美好。楼下这些吃饭的人也是，他们聚在一起，觥筹交错，大杯的啤酒，外国人，喝了酒红彤彤的脸和激越的情绪。
再后来，人们慢慢散去，彼此道别。四周围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吴梦生想着：“我也该睡了吧。“
他想到什么，慢慢地伸手进自己的胸膛，把那个淡淡发着紫光的，像心脏，却无比坚硬的石头掏了出来 。
他看了一眼它，笑了笑，再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我只想笑，人生的后半段永远会一直笑着，我有妈妈的陪伴，有个完整的家。一切都不同了。再不会有眼泪，这个心脏将来会不会变成真正的心脏，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它再没有可能遇到眼泪，它不会碎。我会永远待在这一世的人生里。和妈妈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我老死，再去见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再去完成我的承诺。“
吴梦生边想着，边冲了个澡，连那么粗糙的洗漱用具，都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清香。
他轻飘飘地，落到被褥间，进入了梦乡。
……
翌日的大清早，吴梦生被一群鸟儿的叫声吵醒。
他看了一眼，妈妈的床铺已经整理好了。
他突然坐起，伸手进怀里，去掏摸了一下，心里的惊恐才安定下来：“那个心脏还在，这一世还在。“
他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把床铺整理好。关上了门，走到这个旅馆的大厅里。
妈妈正坐在大厅内部的一张桌子边，大厅里面的桌子旁是有沙发靠椅的。妈妈松弛地斜靠着坐着。但是脸色却有点紧绷。
她面前的饭食还在冒着热气。面前背对着吴梦生还坐着一个男人。
他们俩在低声地交谈着。
吴梦生赶紧到妈妈边上的空座位里坐下来，妈妈看到他来也摸了摸他的头：“小生想吃点什么，这家有肠粉，豆浆油条，和小包子。“
“妈妈我要豆浆油条。“和妈妈交谈完，他才转过头来看看面前的男人。
这一看，吓了吴梦生一跳。
这不是昨天 在机场遇到过的那个妈妈的大学男同学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之前忘记自我介绍自己了，我姓刘，我叫刘夏。不是留下来的下哦，是夏天的夏。你好。“这个男人看到面前这个男孩，瞪着大眼看着自己，微笑地伸出了手。
吴梦生没有脑子 多想，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递到男人巨大的手掌里，握了起来，边握着也边学着男人的样子说道：“我姓吴，叫梦生。“
“那我们两个有个共同之处，都用出生的境遇作了名字，我纪念了夏天这个季节，你纪念一场美梦。“边说着微笑着，颠了颠吴梦生的手。
“可是，刘叔叔，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太巧了，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