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嫡母宁氏
“二小姐，二小姐…”
半梦半醒之际，夏月姝听见有人在她身旁急切的唤她。
二小姐？自己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夏月姝自嘲的笑笑，还做二小姐的时候她总是在想，什么时候摆脱二小姐的身份，或许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可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太过天真，殊不知做二小姐时，才是自己这悲戚一生中不可多得的好光景。
“二小姐，老爷夫人和大小姐正在前厅等着您一起去用午膳呢。”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月姝才惊觉，这既不是梦，也不是她死前的走马灯。
似乎是…
真实存在的？
缓缓睁开眼，阳光透过窗棂打在她的脸上，夏月姝看见院子里那棵梧桐树抖落了两片叶子，簌簌作响。
“青黛？”夏月姝试探性的问了句。
“在呢，小姐。”
夏月姝才终于看清眼前人的模样，那穿着豆蔻色衣裙，模样稚嫩的少女，不正是她在夏家时的贴身婢女，青黛吗？
“二小姐还是快些动身吧，莫叫老爷夫人和大小姐等急了。”青黛催促道。
“大小姐？夏冬春？”夏月姝一时间晃了神，“她不是死了吗？”
青黛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二小姐可不要乱说，仔细叫大小姐听去又要苛责你，本来她便不满你与她一同入宫选秀……”
“等等，选秀？”
她这是，重生了？
夏月姝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突然蜂拥而至，她捂着额头，神情痛苦的倒在榻上。
“二小姐，你怎么了？”青黛慌了神，刚准备去寻人，却被夏月姝拉住了手腕。
“我无事，你先出去吧。”夏月姝强撑着坐起身，“去门外等我，我换好衣服便去用膳。”
青黛总觉得她家小姐今日似乎不太对劲。
二小姐往日是最为孝敬老爷和夫人的，每次用膳都要提前半个时辰去以示尊重。
可今日，她不但迟了，说话语气也有些奇怪，刚才还捂着头痛苦的跌在了榻上。
糟了，小姐不会是病了吧？马上就要秀女大选，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偏差。
青黛关心则乱，也顾不得夏月姝吩咐的让她在门口候着，急急忙忙的便要去请郎中。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开了。
青黛立刻迎了上去，“二小姐，你没事吧？”
夏月姝笑笑，“无妨，走吧。”
前厅内。
“月姝来迟，还请父亲，母亲，长姐恕罪。”
夏冬春冷哼一声，“还未选秀，你便已经拿起宫里娘娘的做派了吗？”
“冬春，不得妄言。”
开口的是夏月姝的嫡母，宁氏。
宁氏嗔怪的看一眼自己的女儿，扶起了一旁还拘着礼的庶女，温声安慰道，“你长姐被我骄纵坏了，你莫要和她一般见识。”
夏月姝勾了勾唇角，“月姝不敢。”
“母亲，您总是这样。”
夏冬春不满的冲宁氏抱怨，“怎么总是为了一个庶女苛责你的亲骨肉？”
“什么嫡女庶女？”良久未说话的夏威突然沉声开口，“都是夏家的女儿，不要分的那么清。更何况入宫后，你们姐妹二人还需互相帮衬才好。”
“父亲。”夏冬春瞪大了眸子，“您当真要让我和一个妓子的女儿一同入宫选秀？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放？”
夏月姝面上不发一言，衣袖下的指甲却深深的陷入肉里，留下了清晰的血痕。
夏冬春口中的妓子，便是夏月姝已经过世的母亲，宋氏。
宋氏早年出身在烟花柳巷之地，可却是卖艺不卖身的良妓。
宋氏仙姿玉色，倾国倾城。见过她的人都说，哪怕是月宫嫦娥，瑶池仙女下凡，宋氏也毫不逊色她们分毫。
也就是这样一个绝代佳人，爱上了当时一穷二白的夏威。她为了他，自愿抛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用攒下的钱替自己赎了身，义无反顾的跟着夏威回了夏家。
她以为等待她的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夏威却告诉她，其实他早已娶妻，她来夏家，也不过只能做个侍奉主母的妾室。
宋氏还是留下了。
宋氏是夏威心中的一根刺，夏威走上仕途后，担心宋氏的出身会影响他的前程。于是勒令府上所有人，无论是谁，都不许再提宋姨娘的身世。
夏冬春的话无异于突然揭开他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宋氏是妓子，那他是什么，逛妓院的登徒子吗？
他可是包衣佐领，陛下亲封的包衣佐领。
“啪！”
夏威扬起手，结结实实的给了夏冬春一巴掌。
“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就休怪我不顾念父女情分。”
夏冬春捂着脸，眼眶里瞬间盛满了泪水，她指着夏月姝，不可置信的看着夏威，“父亲就为了这贱人打我？”
夏冬春哭着离开了，夏威被气的半死，也没心情再继续用膳。
偌大的膳桌旁一时就只剩下了夏月姝和宁氏。
宁氏拉过夏月姝的手放在自己膝上，语重心长的道，“月姝，你莫怪母亲之前不让你进宫。你不比你姐姐，你从小就胆小怯懦，母亲听说那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母亲是怕你去了会受委屈。”
夏月姝努力掩下眼底的情绪，乖巧称是。
宁氏长叹了口气，“但如今你父亲执意要去参加选秀，母亲也不敢忤逆于他…”
宁氏说着，竟还掉了几滴眼泪。
“母亲的心意，女儿明白，女儿会照顾好自己。”
“如此便好。”宁氏这才破涕为笑，“今天也累了，你先回房休息，母亲去为你做你最爱吃的玫瑰山药糕。”
夏月姝一听到玫瑰山药糕，立刻扬起了笑脸，“多谢母亲。”
宁氏似乎很满意夏月姝的反应，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月姝真懂事。”
宁氏离开后，夏月姝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脸色变换之快，就连一旁的青黛也被吓了一跳。
夏月姝看着宁氏的背影，心中冷笑，宁氏这样好的嫡母，还真是世间难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