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古代篇（8）
书房里，爷孙两个人又聊了许久。
当然，大部分时间是元雅在说，而元首辅则坐在一旁默默听着。
若是元雅的亲兵在这里，一定会对元雅此刻的表现大为震惊。
明明在军中常以冷淡面容示人的元雅副将，居然还能有如此言笑晏晏，侃侃而谈的一面。
听到元雅讲述自己在军中训练的辛苦和第一次杀人时的恐慌，再联想到自己在她的手背上看到的伤疤与那手心上的厚茧，元首辅的眼睛里再次流下泪水。
“当初就让你留在府中，可你非不听劝，打定主意要去那军营。如此受了这般大苦，你啊你，哎呀，我的乖孙女啊。”
虽然知道元首辅心疼自己，元雅的内心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尤其是在她看到元首辅那越发多的白发后，元雅也曾想过留在元首辅身边，陪着对方颐养天年。
但是边关的形势愈发严峻，周边的小国依旧虎视眈眈。
哪怕他们这次打了胜仗，但也只能起到威慑的作用，没办法彻底放下心来。
“爷爷，过段日子我便会离开这里，回到边关。”
元雅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元首辅的泪水。
“你竟是还要走吗？”
元首辅心里极为不舍，却是对元雅无可奈何。
“罢了罢了，我拦不住你。只是你这次离开，别忘了常给家里写信。”元首辅说着，轻轻拍了拍元雅的头，“要是受委屈了，记得跟家里说，让爷爷来给你撑腰！”
“嗯，我晓得的。”
考虑到元首辅年纪已大，元雅并没有与他聊太长时间，哪怕元首辅依然想和元雅多说说话，却还是被她强硬的推回了卧室。
“好了爷爷，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反正我过段时间才会离开，不急于一时的。”
将元首辅送回了他的院子，元雅转身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因为在军中生活过的缘故，元雅已经很不习惯别人的侍奉。毕竟你不会知道，下一秒到底是柔软湿润的帕子还是冰冷锋利的刀子。
也因此，元雅的院子里除了之前就留在府里的贴身婢女外，再无其他随从。
而当元雅一踏进屋子时，就察觉到了门外有一丝陌生的气息。这使她眼睛里闪烁出杀意，抬手就想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投掷出去。
“诶诶诶，是我！是我！”
察觉到元雅的动作，那人急忙从院子中的大树后面走了出来，双手摆出了讨饶的动作。
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面貌，元雅放下了手里的匕首，对着对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竟是不知宰相大人竟然还有摸黑做贼的爱好，如有得罪，真是失敬。”
“哪里哪里，小小爱好，不足挂齿。”
“行了，别和我贫，我还不知道你吗？说吧，有什么事让您这位大人物大驾光临呢？”
元雅就当对方不存在一般，一边和他说着话，一边继续干自己的事。
“你这说的哪里话？”
被元雅称为宰相大人的，正是景天朝的新任宰相江心。
据说，这位江心从小就是一位天才，是所有同龄孩子被用来做对比的对象。
三岁能识字，五岁能吟诗的事迹已经不值一提他，不仅六岁就过了童试，十岁过了乡试，甚至就在弱冠之年就成功通过了殿试，拿到了状元。
元雅至今还能回想起当时那让人惊艳的场景，那身红袍衬得江心十分挺拔，神采奕奕的眼睛直直看向自己，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悦笑容。
可到如今，元雅看着不远处故作伤心的男人，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问题。
江心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矫揉造作的说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却是如此冷淡的对我。想当初，你还只是一个小团子的时候，明明就很喜欢跟在我身后，那时的你多可爱，怎么长大了却是这般冷酷无情。”
元雅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窗外的人演戏，随后不受任何影响的将自己束好的头发随意散开。
“你该庆幸我在进屋之前就已经把春雨打发走了，不然你这一闹，保不齐明天街上就会传出什么不雅之事。”
“传出去又如何？”
江心依靠在窗户旁边的墙上，看向院子上空的月亮。
“怕什么，你小时候还曾说过要嫁我为妻呢，倘若真有人说些什么闲言碎语，我……”
“宰相大人请慎言！”
元雅语气强硬的打断了江心接下来的话。
“你也知道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稚子戏言做不得数。”
“现如今朝堂上各方势力交错，我此刻的身份实在是过于耀眼，任何动作都可能会影响到首辅府，再加上爷爷年岁已大，首辅府不应卷入任何权力的旋涡。”
随着远处的脚步声渐渐响起，两人都意识到那是元雅的婢女赶了回来。
一直没敢回头的江心再次走进树的阴影下，那双眼眸在阴影里闪烁着光亮，一如从前。
“那，那我可否再听你喊我一次江哥哥……”
江心声音很小，但是习武之人的耳力十分强健。元雅沉默片刻，在婢女即将靠近院门时，终究还是心软了。
“早些休息吧，杜哥哥。”
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内容，江心十分的心满意足。
他向着屋子里的元雅抛了个媚眼，几个呼吸间就从树下离开了首辅府，期间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侍卫。
“小姐，夜里寒凉，您要多注意身体。”
从外面赶回来的小桃刚走进屋子，就瞧见屋内窗户大开着，而自家小姐就那样直愣愣的站在窗前，任由冷风吹动着她的发丝。
虽然已经是四月份，但夜晚的风还是带着些许凉意。
小桃小心的将薄披风给元雅披上，见她看向院子的大树，也好奇的朝那棵树瞧了几眼。
“怎么了，小姐。那棵树有什么奇怪的吗？”
元雅摇了摇头，随即收回视线道：“无事。你将东西放下吧，我现在并不习惯别人近身。”
“好的小姐。”
听话的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小桃关好房门，开始在屏风外面守夜。
一夜无梦。
等到了第二天，在元雅从宫内领赏回来时，一直在前面开路的下属突然跑到了元雅身旁，低声对着元雅说道：“大人，前方街道上有些吵闹，探查回来的下属禀报说，似乎有人借着首辅府的名义正在闹事。”
“哦？有这事？”
听闻这个消息，元雅那本就冷淡的面容似乎变得更冷了一点。
“走，带路。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借首辅府的名义闹事！”
元雅带着几名亲兵先一步骑马离开，剩下的人则是继续朝着首辅府的方向走去。
她快马加鞭，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正好看到元辉那边的人就要动手。
“住手！”
想也没想的，元雅叫停了那群人的动作。
之后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一直等到元雅拖着元辉回到首辅府，元辉也依旧不敢喊出声来。
哪怕他的腿上一直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一直在门外等待的管家在瞧见元雅的身影时，立刻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小小姐回来了，老爷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话音刚落，管家的余光就瞥到了一旁被几个人拖拽着的元辉。
“哎呀，元辉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看到元辉似乎又一次受了极重的伤，管家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虽然他也很不喜欢这个经常闯祸，总是在外面胡作非为的少爷，但无论如何，这个元辉都算是首辅府的主人之一。
主人这个惨样子，他这个仆从无论如何都不能视而不见。
“你们几个去把刘大夫请来，让他为元辉小少爷诊治一下。”
他说完也没有继续管元辉的意思，转身就为元雅带路。
明眼人都能看出元辉的伤和元雅绝对脱不了关系，但在场的其他仆从却无人对管家的做法提出异议。
毕竟一个受宠爱的嫡孙女和一个不受宠的庶孙，孰重孰轻，不用说大家也知道该攀附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