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姑姑
思绪乱飞，出租车很快停在了一个有些年头小区的大门口，李夜站在门口，看着一栋栋有些斑驳的外墙，心底生出一股亲切熟悉的感觉。
相比装修金碧辉煌的地下室，还是这里让他感觉舒服。
门口保安亭的大爷正在吃饭，干树皮一样的手不停的轻颤，筷子都快拿不稳了，保安大爷七十多岁了，脑袋有些糊涂，也不记得是谁了只是看着李夜觉得面熟，就笑着打了声招呼。
李夜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这里真安逸啊。
路有些窄，但是打扫的很干净，绿化带里长满了花草，李夜轻车熟路的走到小区中间的一栋七层的高楼入口。
这个小区没有安装电梯，李夜像当年放学回家那样，一步跨三阶楼梯一口气快步走到了七楼。
站在门口，李夜心底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忐忑，举起右手最终还是敲响了铁门。
“李夜，你怎么来了？” 开门的是姑姑，她开始有些惊讶然后就一脸惊喜拉着李夜进门。
“你这孩子，平时叫你过来你总是不过来各种推辞，这回怎么一声不响的就来了，来了也不提前打一声招呼，我好买菜。” 姑姑还是那样絮絮叨叨的，李夜这次没有觉得烦，仔细的听着还点点头。
上了大学之后，李夜就很少回家了，暑假寒假的时候他都是在外面打零工，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仔细的看姑姑了。
姑姑老了，头发里面开始有白头发，眼角的细纹越来越稠密。
“谁来了？” 卧室里传来一个憨厚的男声，表弟出来了。
“来了，过来坐吧。” 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姑父简单的打了声招呼，让李夜坐下。
和前几年相比，这个嘴贱的表弟倒是长高了不少，这个时候看到李夜竟然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伸手挠了挠脑袋热情的叫了声：“哥。”
“保成，你和你哥好好聊聊天，我去买菜了。” 姑姑已经穿上了鞋子，话音刚落人就出去了。
“哥，打游戏吗，一起玩一把？” 江保成主动邀请李夜一起打游戏，似乎以前他们之间所有的芥蒂根本不存在，都是李夜幻想出来的一样。
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姑姑依旧慈爱热情、姑父依旧不咸不淡的模样、表弟依旧会找他玩。
“我不怎么打游戏。” 李夜不知道在表弟眼里，自己也是依旧很冷漠的样子。
“不打就不打，我房间里很多不用的东西放不下，反正你不怎么来住，所以我都放到书房里去了，你今天就凑合一晚上吧。” 江保成撇撇嘴，每次看到对方那种平静的样子，他总是能想到两句不好听气人的大实话。
从小到大，活在优秀表哥的阴影下他容易吗？
说完，他还如以往一样特意的观察表哥的反应。
只不过这次，李夜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了，看着对方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反而突然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原来自己那么多年计较的事情，埋在心底所谓仇恨就是这么大一丁点的事情。
他能感觉到对方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对他有些不爽。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敏感了，可是从小就寄人篱下，他能不敏感吗，他也想成为一个开朗健谈阳光的年轻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阴郁沉默。
晚上李夜和姑姑一家吃饭，饭桌还是那张浅棕色的实木长桌，因为用的时间太久，有些地方掉色了，李夜记得小时候淘气还爬过这张桌子，把它踩在脚下。
菜很丰盛，他们只有四个人，姑姑做了六个菜还有李夜最爱吃的排骨，姑父看到饭菜后一皱眉说道：“这么多菜哪吃的完，浪费钱！”
眼看姑父还没完没了的，姑姑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李夜没放在心上，姑姑家一直比较拮据他是知道的。饭桌上姑姑一直给李夜夹菜，李夜面前的小碗堆的和小山似的。
“工作怎么样，还顺心吗，早就跟你说了，不要住在外面，安郡市的房租很贵的，你才刚毕业工资不高，住家里能省点钱。” 姑姑又开始唠叨起来，她对李夜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温柔。
表弟一边吃菜一边说：“我要是毕业了，我肯定也出去自己住，和家长住太没有隐私权了，自己一个人多自由，还省的被你们说。”
“就你最不省心，一身的坏毛病，什么时候起来叠过被子，做的本来就不对，我是你妈还不能说你了，你看看……” 姑姑的语气急转直下，带着些严厉，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就算是上手打，表弟也不敢说什么。
“好了，饭桌上别教训孩子，李夜还在呢。” 姑父急忙制止一场即将发生的批斗，他老婆就是这样，很贤惠会持家但是一旦开始说起来没完没了，而且老爱翻旧账。
姑姑被一句话转移了注意力，又开始念叨李夜：“今天太晚了，待会我把房间收拾收拾就住在这里吧，家里上次买的好多腊肉都吃不完，到时候你带点回去自己做，整天吃外卖对身体不好，那些外卖谁知道里面放的是不是老鼠肉。”
“谁说吃不完了。” 表弟不满的嘀咕了两句，姑姑眼睛一瞪，表弟只好埋头扒饭。
李夜并不想晚上在这里，即使姑姑十分的热情希望他能留下来，于是说道：“吃完饭我就回去了，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公司离这里比较远不方便。”
他觉得一直没有在这里有家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姑姑对他实在太过于宠爱，以至于让他觉得些客气，从小表弟做错了事情，姑姑可以毫不留情的拿起扫把使劲打他的屁股，表弟被打的哭爹喊娘，好不凄惨。可是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姑姑不会太责怪自己，对此，表弟还十分的不满，但是李夜却打心底羡慕表弟有妈妈。
母亲离开的时候，他还很小，现在脑海里母亲的面孔都已经模糊了。
“看看，人家可不领你的好意。” 表弟插话。
“闭嘴吧你，好好吃饭。” 姑姑感觉有点头大，今晚这小子是怎么回事，老是过来拆台，人家李夜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多不容易，你在这吃什么醋。
“好不容易来一次，干嘛这么急着走，还是留下来吧，你姑姑前段时间还跟我抱怨说你都不来看她。” 一家之主的姑父发话了，他的语气是一贯的强硬，李夜习以为常。他虽然平时对李夜不冷不热，但是显然，他并不排斥李夜。
李夜今天来主要是想给姑姑一笔钱，用这笔钱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如果他真的一个月之后死去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他也不亏欠任何人了。
这也是他认为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想象中趾高气昂的自己和唯唯诺诺的表弟和姑父，以及那种扬眉吐气超爽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今天的晚饭有些平淡，这种平淡却让李夜有些不舍。
但是他明白，现在自己是个大麻烦，不能和姑姑一家有太多的牵扯，李夜刚想拒绝，突然耳朵一动，门口出现轻微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几个人在那里徘徊。
过了很久，门口那些人也没有离开，李夜心底一动，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图谋，既然这样，李夜说道：“那我明天再走吧。”
听到这话，表弟抬起头，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个熟悉的表哥，据他对李夜的了解，李夜肯定不太喜欢呆在这里，这个人的性子就是很冷淡，怎么今天转性了？
姑姑则是喜出望外，很开心的样子。
姑父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个一家之主说话还算有点用，心底颇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