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长辈往事2
池延参加了高考，成绩很好，他去了首都。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就算母亲从未提起过，他也从三台子屯村民们的辱骂中，逐渐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从那时起，他就沉默了下去，每日里就是学习，抓住一切的机会，学习。
他没有想要认父的打算，他只是想让那个人在知道他的出色时，能够产生哪怕一点点，后悔的心理。
他想要让那个人知道，即便没有他，他同母亲，也能够生活的很好。
他想要将那笔从未动过的抚养费，甩到那个人的脸上，来唾弃他的始乱终弃。
离开家乡的那天，母亲没有多言，为他装好了行囊，摸了摸他的头，送他到了村口。
林家的叔婶也去了。
池延没有犹豫，他甚至没有回头，十分坚定的离开了。
他要出去，在山村里，他不会有发展，他要去闯属于他的天空。
大学四年，池延只回来一次。
之后又过了三年，形容枯槁的池延，怀中抱着半岁大的池境，回来了。
他跪倒在母亲的身前，看着怀中的儿子，抖着手，交到了母亲的怀里。
随后，彻底陷入了昏迷。
看着怀里婴儿那与她如出一辙的深色眼眸，吴若碧知道，这是她的孙子。
没有人知道池延在首都发生了什么，醒来后，他也未曾提过一句。
他的身体状况非常不乐观，吃不进去食物，也起不来身。
那时候的医疗条件不好，池延也拒绝治疗，他说，想安安静静的再陪母亲几日，就够了。
吴若碧满眼的悲伤，面上不曾流露。
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柔弱的女子，为母则刚，何况她还当了祖母。
她像小时候那样照顾着儿子的同时，又照顾孙子。
祖孙三代，过了几天辛苦却温馨的日子。
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池延，停止了呼吸。
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林家夫妇帮着办的葬礼，非常的简单。
前来吊唁的，也不过是望山屯的数人。
葬礼过后，吴若碧拿着存折，去县里的银行里取了钱，给池境买了些奶粉和婴儿用品，后又买了奶羊。
这个存折，是池延抱着池境回来的那天，放在池境的包被中的。
要是以前，吴若碧必然不会动这来历不明的钱，就像她那时那么艰难，也没有动过池征给的抚养费。
她或许一无是处，但是这点子尊严，她放不下。
可是现在，她年老体弱，勉强能维持自己的生存，要照顾一个半岁大的婴儿的话，她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形势比人强，那些所谓的尊严，在孙子的命面前，什么都不是。
她没有去调查池延离开之后的事情，她没有那个能力，而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徒增烦恼罢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将孙子养大。
池境十六岁的时候，身体虚弱又郁结于心的吴若碧，看着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大的孙子，一直撑着的那口气，最终还是散了。
她的状态同池延去世前的状态很像，形容枯槁，不进食，无法起身。
同样也是，拒绝了治疗，安静的过完了她人生中最后的时光。
吴若碧什么都没有告诉池境，她只要他记住林家的恩情，要他不许伤害林家的后人。
最后，她说：“孩子，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挣脱不得。”
说完，吴若碧清浅一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个瞬间，陪护在一旁的人们，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看到她年轻时，那种出尘的沉静美丽。
这一次的葬礼，是林小萌的奶奶帮着办的，因为她的爷爷早就去世了。
葬礼过后，池境办理了退学手续，关上了家门，背着行囊，就准备离开望山村。
他才十六岁多，不上学独自离开，他能做什么？
走之前，池境去拜别了林奶奶，还摸了白小咪的头。
离开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林小萌。
她是知道池境奶奶离世的消息，特意请了假赶过来的。
一路上，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也不说话，就是不停的流眼泪。
她知道，他不会留下来的。
她听她的奶奶讲过，当年池境爸爸的事情，她就是怕，多年后池境回来的时候，会是一样的情况。
到了村口的时候，池境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林小萌。
“回去吧。”
看着池境没什么表情的脸，林小萌的心里，害怕，难过，爱意等诸多情绪混杂在了一起。
心脏狂跳，她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池境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怎么办，要怎么办，才能再次见到他？！
“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过家家游戏吗？”
池境看着满脸泪痕的林小萌，没有回答她的话，伸手擦了一下她脸上的泪水，问道：“你想说什么？”
林小萌握住池境在她脸边的手，带着哭腔问道：“以后，能娶我做你的新娘吗？”
她想要他的一个承诺，好像只有这样，只有他答应了她，他才不会彻底消失，他才会有回来的可能。
少女时期的心绪，林小萌并不知道她在向池境许诺什么。
她喜欢他，担心他，舍不得他，却不一定做好了相伴一生的准备。
可早熟的池境，他知道这个承诺一旦给了，就代表了什么。
是责任，是牵绊，是他的一生。
也是她的一生。
所以他并没有立时回答她。
林小萌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很有大水决堤的趋势。
池境面上露出一个很淡很淡的笑。
这时的他还很白净，下巴上只有浅浅的胡须痕迹，喉结也不是十分明显。
纤细修长的少年，看着哭的双眼通红，鼻涕也流下来的可爱少女，展现了少有的笑容。
他将她抱进了怀里。
这是他们长大以来，最为亲密的举动了。
他说：“好。”
林小萌哭的更凶了。
这一次，池境没有停留，他松开她之后，就大步离开了，同他的父亲一样，没有回头。
林小萌站在原地，看着池境的背影，用袖子擦着鼻涕和眼泪，想着刚才的拥抱。
又哭又笑的。
他答应了呢。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