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高欢
瑶峰想起千峰潜谷中洗髓池石壁上出现的铭文。难道,这是……但这怎么可能?一个已然作古的人,如何教得了别人武功?
梁仙姐听得云里雾里,她说:“大师,您说的可没有根据呀!小女子从没见过什么南山孤鹰,也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如何是他的传人?”
清平散人说:“这就奇了,明明你身上有他的印记,如何不是他的传人?”
瑶峰忽然有种奇幻的想法,莫不是洗髓池铭文就是南山孤鹰写的?他在弥留之际,把平生之武功心法聚中灵识,封存在溶洞内;当梁仙姐在洗髓池中疗伤时,便借助池水灵力的作用,进入了梁仙姐的身体,并影响了她的心智。所以这些天来,灵识和梁仙姐慧根一点点融合,致梁仙姐在不知不觉中武功长进,功力大增。
瑶峰忽然失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天外奇谈!他拉一把梁仙姐,笑着说:“姐姐,也许大师说的是真的呢!你就是南山孤鹰的传人。”
“我?你……”梁仙姐睁大眼睛看着他,指着他,“弟弟你也取笑我!”
瑶峰抓住她的手,对清平散人说:“大师,对不住了,我和姐姐还有事,先行告辞。”也不等清平大师回答,拉着梁仙姐就跳上白马,疾驰而去。
“你们……”清平散人还想问清楚,但人已走了,也只能摇摇头,对众弟子说:“这里的事不了也了。竹心竹觉竹远你们三人留下寻找附近的乡亲帮忙,让死者入土为安吧!其余人随我回寺。”
“是,住持!”众弟子合什作答。
清平散人领着弟子回去了,蹒跚的脚步,他显得比刚才更苍老。世道不平,人如草木,他不是不想管,而是近百的人了,有心无力,想管也管不了啦!
瑶峰和梁仙姐离开周家村,朝竹海县城而去。一路上难见人迹,多见苍凉,荒弃的田地,倒塌的房舍,清理出路基的各种物件堆得到处都是,一派荒凉。
出了矮山谷竹林,前面豁然开阔,近十万亩的良田乡野和竹之湖区出现在眼前。
竹之湖,水面碧波三万余亩,浅湖区遍种荷花,正值盛夏时节,数十万株荷花绽放,红的鲜艳,粉的娇嫩,白的纯洁,与湖岸残破萧条的村野形成鲜明的对比。
竹之湖南岸草场上,两支近两万人的军队正在排兵布阵,但见旌旗冽冽,刀枪刺眼。两军相距数十丈,互不退让;其东面,是奚景彦的奚家军和詹进的詹家军;西面,是高欢亲率的上宛军团。高欢的军队人数是奚景彦和詹进方的近三倍,所以,他有恃无恐,根本就不把其二人放在眼中。
奚景彦和詹进的万余名将士,除后方留守之外,他二人亲率四千余名精兵直指前锋。面对气势凶凶的高欢,二人也是毫不畏惧。经过前几次的交锋,二人已经摸清了高欢的脾性和对阵的路数。高欢生性鲁莽,多疑,虽有满腹经纶,但对手下多不信任,所以能聚集如此多的乱军,实为灾荒之年,生计困难,大家在一起,可以互相照应,打劫州县,开仓取粮,至少不会饿肚子。如果天下安平,谁愿意跟着高欢,每天都提着脑袋的造反呀?
高欢四十开外,自幼嗜好武功,练得一身蛮力。少年时,经商的父亲送他入私塾就学;他虽然天性聪慧,各种学识一点就会,但并不怎么喜欢学习,经常逃课,在外面和一群哥们厮混,或聚众进入漂渺峰中追逐狞猎,嗜好血腥。长大后,他也娶了亲,并在家人的帮助下开了个铁匠铺,生意也一度红火。这样的日子本来无惊波澜,但是好景不长,随着父亲生意没落,并欠下一屁股债。父亲不堪债主追债,是夜偷偷逃走。这父债子偿,乃天经地义,债主就找到了高欢,这逼债之下,高欢一时怒起,失手杀了人。
此事就惊动了官府,官府派官差追捕,高欢连夜携妻儿逃难,躲过官差,远走上宛。也是天不绝人,他凭自己的一身武功和过人胆识,居然混入上宛军中得了个要职。
上宛军,乃是大夏国上州军区镇守西部边境的一个军团,经常与西州产生磨擦,战争也从没断过。高欢在几次与西州的交战中,身先士率,勇猛异常,得到上将军的赏识,提升他为猛虎将军,统领着数千人的军队镇守边关。
这样过了好多年,时近上州大旱,军中的粮草接济不上,将士们的口粮吃了上顿没下顿,经常饿得头昏眼花,同时开小差闹事的也多了起来,甚至还有人当了逃兵。好在西州也不平静,老皇上驾崩,新皇年幼,亲王争权,血腥内乱,已无瑕顾及边关,所以数年中,也无战事。
高欢很是气愤,自己舍命守边关,却连饭都吃不饱,这活着还有意思吗?眼见情势逐渐失控,饥民四处暴动,寒门出身的李玉良振臂一呼,带领饥民攻占州县,开仓放粮,饥民奔走相告,欢声雷动。高欢的心态不平衡了。
这时,上州王命令他带兵回师平乱。将士们已经饥饿难耐,哪还有力气上阵厮杀?高欢一发怒了,他登上点将台,召集三军,大声说:“朝庭命我等回师平乱,我军已缺粮三月有余,每天靠挖野菜充饥,如何上阵厮杀?他们高居庙堂之上,每天好酒好肉供着,怎知下层的辛苦?尔等也不乏平民百姓,家中的父母妻儿在遭难,他们要生存,所以才造反,我等怎可落井下石?”
下面有将士大声疾呼:“不可以,我们不能攻打自己的乡亲!”
更有将士大声说:“将军,您一句话,我们杀回去,也学李玉良,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众将士群情激愤,振臂高呼:“杀回去,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高欢心神一振,高举手中帅旗使劲一挥,全场肃静。他高声说:“将士们,咱们现在就誓师,回军上宛,除昏官,杀恶霸,开仓放粮,救济上宛万千父老,让上州王室,朝庭那帮混蛋看看,这就是他们无视边关将士温饱,无视天下百姓苦难的下场!”
“好!”点将台下,数千将士的呼声震破天穹。
高欢,率领上宛军团,临关誓师,挥军上宛,几乎兵不血刃,即占领了上宛县城,处置了上宛县令即一干衙众,打开粮仓,饷房,广发粮饷。全城百姓欢声雷动,奔走相告,有很多青壮年劳力自愿投奔高欢,参加上宛军。很快,高欢的军团人数猛增至八千人。
高欢派人联系李玉良,两股义军首尾相应,攻破上州北部各郡县,半年下来,上州近三分之一的地界几成了他们的天下。
面对灾情,高欢和李玉良从各种渠道派人联系了中州的很多粮贩,从中州,定州等地转运粮草救济上州军民,一度解决了上州的燃眉之急。
可是好景不长,随着上州各勤王军队及地主团练的反扑,李玉良和高欢疲于奔命,也就断了和外面的联系,上州重归混乱之中,饥民也在指数级增加。
这个时候,高欢和李玉良发生了本质上的争执。李玉良持守成策略,即在自己的占领区内发动民众,兴修水利,开垦农业,自己也亲力亲为,一边坚决的抵挡上州军的进攻清剿,一边广种生育期短见效快的各种抗旱作物,虽然前期艰难,但数月之后,立见成效。
而高欢认为此举太过麻烦,他奉行的是即取即得,以乱制乱。他主动出击,痛击上州军,攻占府城,抢劫粮饷,补充军用。他不屑李玉良的作为,认为他太过消极,没有志向;而成千上万的饥民,食不果腹,极少能够奉行李玉良的策略,反而高欢的即兴之路,更符合饥民的取向,所以高欢的军队发展得很快,他也渐生骄奢的心态,从心里更看不起李玉良了。从此,两支义军分道扬飙,李玉良居于上州北境林州和上源一带稳固根据地,高欢则在上州西南方一路斩杀,攻城掠地,抢劫粮草,所向披靡。
随着干旱的越发严重,饥民的不断增加,四处逃亡,西府郡关闭了边界,上州的粮道被彻底掐断。上州王室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把精锐王师收缩,拱卫上州城,并疯狂的搜刮民脂民膏充实王室,不遗余力的抵挡高欢的侵扰。高欢逐渐失去了粮饷的来源,转而向民间索取。相较于与官府对抗的风险,向民间索取却是不费吹灰之力。至此,高欢经历了质的改变,从一个爱民护民的盖世英雄成为一个祸国民的乱世枭雄。
高欢洗劫村寨,抢夺粮草,牛羊,但有不从者杀无赦。但若大个上州,地界也就那么大,怎经得住高欢的几番折腾?很快,供他抢劫的地方越来越少,军中士卒饥饿难耐,开始偷偷煮食同类亡者,高欢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时间一久,士卒胆子大了,明着煮食,甚至生者也难免其害。
天道苍苍,生者不复昨日,上州,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这时候,肯定有看者疑问,上州闹得这么凶,为何不见大夏朝庭的官员和军队出现?这就是有所不知了。上州,庭州,南海是大夏联盟,而不是像中州,定州,东州,香州等一样直接归属大夏。大夏有管理州际事务的权力,但没有管理其州内事务的权力;说穿了,大事我负责,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上州王是一方诸侯,听调不听宣,大夏没有在上州之境内获得既得利益,所以西府郡才敢悍然关闭粮道。况且,东州的旱情也不比上州差,大夏自顾不瑕。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高欢的军队一路抢掠,已经过了天台,逼近上州与西府郡的西关隘口。只要攻下西关,关内不远便是富甲一方的竹海。当关外百业凋零的时候,关内是风生水起,虽经数次难民暴乱,但在西府郡君的强势管理下,经济还算可以,农业生产也有条不絮的获得丰收。
高欢的军队到了西关城下。
在一山隘口的谷地中,高欢登上一座石台,手中的弯月刀指向西关,高声对部下说:“前方,就是我们万千将土梦想的地方。那里是一片沃土,不惧严寒,不愁吃穿。同是上天的子民,凭什么我们饥寒交迫,他们却可以享受安乐!将土们,随我踏过西关去,美女,豪宅,财宝,随你们挑!”
“高将军万岁!”将土们群情激荡,喊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