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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茂林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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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峰带着詹之林往东北方向拍马疾驰,他实在是有点饿了,从半夜到现在,一路征战,滴水未进,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呀!

    好在白马神驹,穿林蹚水,如覆平地。看着离强盗营远了,两人长吁一口气,跳下马来,在一山涧溪边蹲下,狠狠的喝了一顿水,再浇水洗了把脸,再沾水去除一下身上衣上的血污。当然干净是干净不了,就是不要那么显眼太吓人就好了。

    两人互相对视,都忍不住笑。

    瑶峰抬眼搜寻,找到了一些可食用的野果和野草,递一些给詹之林;詹之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嘴中咀嚼,感觉还很甘甜的,不由得笑了。

    在瑶峰看来,离开了人族聚居的地方,天大地大,遍地都是珍宝,只要自己用心,永远都饿不着。这也是师父教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终极道理。

    休息了一会,感觉整个人又神清气爽的,也许是仙草甘霖的缘故吧,一身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詹之林问:“瑶峰兄弟,咱们要杀回去吗?”

    瑶峰还有别的事要做,昨天晚上那黑影是谁?他进入戴家做什么?他担心戴云龙和戴母,反正强盗营就在那儿跑不了,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

    于是他说:“暂时不去了,我还要去个地方。”

    詹之林点头。

    于是,两人上马,瑶峰在前,詹之林在后,沿着山间小路,朝戴家所在的大森林奔去。

    三十多里地面,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戴家坳下。

    瑶峰这抬头一看,大吃一惊。戴家小院到哪儿去了?只见光秃秃的山顶,依旧青烟袅袅。瑶峰催马向前,冲上戴家坳,但见一片灰烬;篱笆小院依在,房舍却不见踪迹,一阵疾风吹来,扬起漫天灰雾,未烧尽的木头,爆起一片火星。

    这是怎么回事?阿娘,云龙兄弟呀,你们在哪里?瑶峰带马回望,四顾茫茫,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詹之林跟上来,见这情形,惊问:“瑶峰兄弟,这是……”

    瑶峰说:“这里住着一对母子,人很好。一个月前,我被暗卫追杀,幸得他们的帮助,才躲过一劫,然后就一直和他们住在这里。昨天夜里,有人潜入家中,我追出来,一路追赶,才进入的强盗营,但不知今天这里发生了什么,以至这般情形。”

    詹之林唏嘘些声,忽然一指不远处,说:“瑶峰兄弟,你看那边。”

    瑶峰顺指一看,在平地靠东,即曾经茅舍的屋后大树下,有一座新垒起来的坟,坟前有些应该是刚烧不久的纸钱,在多少彰显静寂的大森林腹地,显得有些怪异。

    瑶峰跳下马来,和詹之林一起,走到坟前;坟头竖立的木板上醒目的两行字映入眼帘:母亲大人纪氏心灵之墓,不孝子戴云龙立。

    瑶峰眼前一晕,扑倒在地;这到底是怎么了?云龙兄弟呀,你跑到哪里去了?阿娘怎么就去了?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这里刭底发生了什么?云龙兄弟,母亲大人呀!你们为什么不等我回来?阿娘,孩儿浪迹天涯,能得到您的垂爱,使我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可您为什么离我而去?又是谁害了您?母亲!云龙兄弟呀!

    詹之林轻轻扶住瑶峰,说:“瑶峰兄弟……”

    瑶峰抵不住心中的悲哀,却是无声凄泣。

    詹之林从附近石台上提过来一个包袱,说:“瑶峰兄弟,你看这个。”

    瑶峰接过来,认得是自己的包袱,赶忙打开,但见笔墨纸砚,旅途用具,换洗衣物等一样不少,还增加了很多干粮。瑶峰把干粮拿出来,有一张纸条掉在地上;他捡起来,展开一看是戴云龙的笔迹,上面写着:瑶峰哥哥,弟无颜见你,父亲杀死了母亲,弟唯一割舍不了的亲情断了,恕我不能等哥回来,弟要离开这个伤心地,行侠仗义,四海为家。峰哥保重!

    原来是这样。但戴云龙怎么知道是父亲杀了母亲?瑶峰还是不解。

    詹之林忽然在不远处的树丛中叫:“瑶峰兄弟,快过来,这里有人。”

    瑶峰放下包袱,赶过去,在詹之林的指点下,看见树丛间的杂草里脸朝下躺着一个人。詹之林把他翻过来,瑶峰一眼认出他就是戴云龙的父亲戴天章。瑶峰蹲下身子,伸手一探脉息,知已身亡;再查之身上也无伤口,而胸口淤血明显,当是受外劲伤及心脉发劲狂奔以至暴毙而亡。

    很显然,是戴天章帮强盗潜入家中刺杀自己,结果错杀了戴母;自己追出来,追赶的那两个应该是接应的强盗,误打误撞的进入了强盗营。云弟起来不见自己,唯见母亲躺在血泊中,而戴天章知道自己杀了妻子,内心可能受到谴责,便站出来欲求得儿子的谅解,但戴云龙嫉恶如仇,连自己父亲也不放过,所以烧了茅屋,葬好母亲,远走天涯。

    瑶峰站起来,詹之林看着他。瑶峰就找了一把铲子,当是戴云龙遗留在母亲坟前的。瑶峰在戴天章倒下的地方挖了一个坑,在詹之林的帮助下,把戴天章埋了。虽然他对戴天章的所作所为不屑一顾,但他终究是戴云龙的父亲,名义上也是自己的义父,怎不能让他暴尸荒野吧!

    两人葬好戴天章,回到戴母坟前。瑶峰深深的跪下,磕头;虽然相处只是短短的几十天,但义母的容颜,一言一笑都在眼前。瑶峰不会忘记,义母的深切关怀。

    太阳渐渐的偏离中天,未时过半,瑶峰起身,这才发觉饥肠辘辘,征战了半天,吃的那些野果也只能充一时之饥。低头又见自己中衣血污,便从包袱中取出一件衣裳,换下了脏的衣服。詹之林自是早就脱下外衣,也就没必要再换衣服。

    然后自石桌上摆开干粮,就着泉水,两人吃了起来。

    瑶峰问:“小哥,你离开了李猪心,今后打算怎么办?”

    詹之林默然,好一会才说:“过去的我,就是一个浑球,善恶不分,幸得兄弟一语惊醒,使我脱离噩梦,走上正道。我有心从善,为国为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但毕竟曾经身为强盗,为天下官家与百姓厌恶;我已无颜呆在中州。听说上州李玉良将军军纪严明,秋毫不犯,就有心去投奔他干一翻事业,瑶峰兄弟以为如何?”

    瑶峰说:“难得小哥有这般志向。弟也听闻李玉良美名,小哥的选择当属明智。弟在这里先行祝贺,祝小哥得遇明主,一展抱负。”

    詹之林说:“兄弟你呢,是否一起去见李将军?”

    瑶峰无奈的说:“本来是想去见的,但我妹妹已在去上州的路上,她传信说要我赶去和她相见,好像师父故里有危难,需要我们一起去相助。”

    “同是上州,但兄弟你师父故里是……”

    “北出塞上,风神镇。”

    “唉,可惜我们难得相识,却又要各走天涯。同在上州,一个在西水之源,一个在玉湖之滨,两地相隔千里。瑶峰兄弟,我真心佩服你的武功,在我印象中见过的所有人中,几乎没有人可以和你匹敌。真希望能和兄弟一起并肩作战。”

    “小哥见笑了,小哥的枪法也不错呀!如果你真上了战场的话,一定会让主帅青睐,而敌将丧胆。咱们萍水相逢,但彼此惺惺相惜,虽天各一方,但终会心系对方。”

    “多谢兄弟夸奖。但依我现在看,其实在真正的战场上,武功还在其次。不说刀枪如林,箭簇如雨,单就最近听一山外来的老人说起,朝庭有一神器营,专备火铣枪,能在数十丈远处伤人于无形,多好的武功在其面前都不值一提。”

    瑶峰说:“是有这说。两年前我在京城见过这种火枪,也差点伤在其下;但师父说,使用这种枪也需要配合其人的身法修为,一般的人持有这种枪,在武功高的人面前也施展不开。当一个人的修为足够高时,他完全可以避开其的射程范围,从反方向加以袭击,致敌重创。”

    詹之林认真的听着,他说:“兄弟,听你一席话,受益匪浅;只可惜咱们不能一路同行,如果可以不分开的话,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好兄弟好师友。”

    瑶峰想起强盗营中,有点默然,他说:“小哥,蒙你不弃,还认我为兄弟;但我杀了你的兄长,你不恨我吗?”

    詹之林低首,眼中有泪,他说:“我们兄弟认贼为父,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幸得瑶峰兄弟点化,带我走出迷途,我对兄弟充满了感激,绝无恨意。兄长冥顽不化,能早点离去,也是对天下苍生的一种安慰,兄弟就不要自责了。”

    瑶峰深吸了一口气说:“难得小哥大义,小弟自愧不如。两年来,死伤在我手下的凶顽不计其数,小弟从来未觉得有什么,自认他们都是该死的人。但小哥的出现,让我认识了一个事实,有些人,其实本性并不坏,是这个天下,是各自的际遇,让他们变坏弓;但得因缘巧合,十恶不赦者也有向善的一天。所以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作恶,就一棍子打死一群人。要因循善导,劝人向善。”

    詹之林说:“兄弟说的,使我信受感激。不过,像李猪心这样的恶人,却是无法劝善的。”

    瑶峰说:“是的,凡事还得区别对待。对一些恶贯满盈的坏人,如果因为某一天的善心,我们就放过他,那被他欺压的,被他伤害的人,我们又如何交待?要想这天下太平,除了劝善,对待真正的坏人,我们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詹之林轻声说,“兄弟说得对,只可恨我明白得太晚,以至于做过的一些事都无法挽回。”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小哥也不必自责,既然走出来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以后柄持心性,一心向善,也可减除些罪孽。”瑶峰停了一下,抬头看看天色,说:“小哥,天色不早了,咱们还得回西谷去。听说李猪心等抢劫了大量的珍宝和良家女子,珍宝也就算了,但受欺压的姐妹不得不救。”

    詹之林显得脸有点红,惭愧的说:“兄弟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金银财宝是抢了不少,但真正在营中的却并不多,谁也不知到底最终归于何处。至于女子,那些姐妹们,还真不少,我也知道关在何处。兄弟,快,咱不耽误了,我们即刻赶回大营,救出众姐妹。”

    “好,咱们走!”

    瑶峰说着,收起包袱即玄铁宝剑背上,至于枪就不必带了。他无限留恋的看了一眼早以化为灰烬的戴家小屋,以及新垒起义母的坟豖,这一离去,可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也许数年之后,夏雨秋霜,风吹日晒,一把荒草,这一孤坟,就掩没在大地之上,谁会记起,这里曾经有一位善良的母亲,曾经充满多少欢乐和辛酸的小院。

    瑶峰再次拜别义母,并为义母的坟头新添弓一撮土,然后和詹之林一起,纵身上马,即“驾”催马下了戴家坳,向着西南方向强盗大营冲去。

    转过数重山涧和山梁,很快,两人就到了西谷强盗大营。

    站在强盗大营东南角比较高点的岗地上,透过树丛望去,强盗大营一览无余。旌旗横倒,帐篷稀烂,强盗尸首横陈,刀枪遍地。但奇怪,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动静;没有喧嚣,也没有马的嘶鸣,只有风吹过树林,发出如鬼魅般狼嚎的声音,使人周身泛起一股寒意,惊悚。

    瑶峰和詹之林互相望望,满腹狐疑的打马下岗,直奔进强盗营中。入目最惨的是南营,仅仅相隔两个时辰,硝烟血腥,战斗的气息依在,但死一般的寂静;横七监竖八的残尸,透着一种世界的凄凉。瑶峰不禁的打了个寒战,没想到自己的一腔热血,会是这个结局。

    剩下的那些强盗呢?瑶峰自言自语:“真的奇了怪了?”

    詹之林说:“强盗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有自愿的,也有被逼的。主将一死,李猪心一逃,他们也就没有留下来的任何理由了。所谓树倒猢狲散,就是这个情况吧!”他想起强盗踏村之后的惨状,和现在何其相似;记起自己曾经的行为,不由周身一阵痉挛。

    李家兄弟数年的经营,就这一天的时间,主要人物一死,李猪心逃离,余下的强盗失了主心骨,无论如何也呆不住了,一哄而散;那些有心机的,就趁机把可以带走的值钱的全部带上。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可不会理遍地的死人,即使伤重的但未及毙命的,他们也不会理,甚至闹烦了还会踩上几脚。他们走后,任凭他们风吹日晒,野兽撕咬,也许数月之后,这里将只剩累累白。

    龙马小心的绕过死人堆,瑶峰在詹之林的带领下,进入中营。因为正值夏季,虽然过去不过两个多时辰,满地的血污已是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弥漫在近地面。没有风,空气都似乎静止了,这番腥热的气氛真的很难受。瑶峰和詹之林憋住气,一刻不停的过了中营,绕过中央大帐。

    中央大帐后面约半箭之遥,有一排比较矮的营房,每一个营房的墙壁都是用厚木板做成,窗户很小,可能连一个人都钻不进去,其上还横陈了两根粗木杆。营房的屋顶用茅草严严实实的遮住,比之前面简单结构的大帐,着实用了点心思。

    詹之林越近营房,就越显得迟疑;从进入强盗营开始,他的心中就特别不好受,那些伤亡的强盗,他也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一起干尽了坏事。而面前的这排营房,他明确的知道里面关押着很多从外面抢来的年轻姑娘,供他们发泄兽欲的猎物。姑娘们每天都经受着强盗毫无人性的摧残;以往,詹之林多见不怪,甚至自己也叁与这种罪恶。如今想起,发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腥;他忽然很怕见到这些姑娘,这些充满着仇恨,充满着无助的怨恨的眼神。他期望这些姑娘已经不在人世,像营中死亡的强盗一样,或被余下的强盗带走,或已被强盗杀尽……他发现自己的心还在罪恶的漩涡中打转,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战栗甚或羞耻。

    瑶峰没有注意到詹之林脸上表情的变幻和内心的斗争,他问:“小哥,这里是……”

    詹之林一愣,似刚从臆梦中惊醒,迟疑的说:“这里就是关押众姐妹的地方,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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