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6 章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上午一开盘，段秋白重仓的那两只股票就跌了，他真是服了，涨一天，跌两天，一天天的不是买大，就是买小，仿佛押宝一般。
沪指徘徊在3000点之下，止步不前，每天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想想还不如直接来个痛快的。
昨天段秋白还合计着，如果其中一只股票今天能涨一些，就再卖三千股，把这个月的房贷给还了。
如今已经沦落到了要靠卖股票度日的地步，段秋白心中的苦闷无处可诉，选择躺平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事情。
公司财务小方昨天又在微信里给他留言，提醒段秋白，月底之前别忘了给公司账号里汇款，不然下个月的社保就要停了。
去他娘希匹的社保，段秋白到退休还有十多年的时间，就算是按照最低标准缴纳五险一金，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缴到六十岁退休，大概需要五六十万左右。
如果再赶上个点背，退休后早早领了盒饭，那样的话他就亏大了。
实在不行，段秋白考虑先停了社保，已经交够了十五年，达到社保最低缴费年限，只是他的医保年限还不够。
留着这五六十万在手里，好歹可以贴补一点家用，再怎么说，他也不能伸手向老婆要钱。
如今彻底沦为家庭妇男，每月不再给老婆交生活费，段秋白隐约感受到，自己作为男人，在家里的尊严也已经日渐衰落。
一向大大咧咧的老婆杜爽倒是什么也没说，看似一切照常，可能是段秋白自己太过敏感的原因。
即便生活再怎么不如意，一家三口的日子还得照样过。
转眼又到了赏红叶的季节，朋友圈、微信群里，到处充斥着去香山或者八大处赏红叶的话题。
在北京，秋季登山赏红叶，算得上是当下十分难得的一个比较和谐的话题。
这些年，裂群的话题越来越多，历史上三大裂群的经典话题，中医、爱国和转基因。
同样的与时俱进，这两年又增加了一些新的裂点……
前天，段秋白看到一则流传甚广的一首“诗”，读后十分的耐人回味。
“啥都挺顺利的
见面一起吃了饭
然后又一起喝了咖啡
还一起看了场电影
下午的风
凉爽舒适
开好的房间
雅致洁净
都各自洗完澡了
随口聊起了中东
掰了”
如今的社会，物以群分，人以类聚，三观不合的人，很难搞在一起。
上午时间过得飞快，住在成都的朋友叶子，一直在和段秋白聊天。
说起叶子，段秋白和她两人认识已有七八年之久。
那还是段秋白在四川跑项目的时候，有一次去乐山考察，在酒店住下之后，何邑平被老同学拉去喝酒，何邑平本来要带段秋白一起去凑热闹。
听说何邑平他这个同学喝酒海量，段秋白怕了，借口身体有些不舒服，便推脱掉没有一起去。
刚到乐山，人生地不熟，段秋白闲的无聊，躺在酒店床上，他在微信里扔了一只漂流瓶：“刚刚来到乐山，如果这只瓶子被你捡到了，那就是缘分……”
扔完了漂流瓶，段秋白就去洗澡，等他洗完澡出来，看见扔出去的漂流瓶竟然有了回复，“你好，这么巧，我家就是乐山的。”
“你好，遇见就是今生的缘分，我是北京老段。”
既然如此有缘，两人便在漂流瓶里聊了起来，感觉漂流瓶聊天不方便，两人索性又加了微信好友，开始了微信聊天。
漂流瓶女孩叫叶子，老家在乐山，目前在成都工作。
刚开始聊天的目的，段秋白无非就是想了解一下，乐山当地有哪些好玩的，有哪些好吃的，特别想知道有哪些好吃不辣的美食。段秋白天生不能吃辣的，一吃辣的，就上火，便秘，脸上长痘痘。
食在四川，味在乐山。热心的叶子给段秋白推荐了一堆的好吃东西，像什么钵钵鸡、跷脚牛肉、临江鳝丝、咔饼、烧麦、麻辣烫等等。
至于说段秋白提到的好吃不辣这个问题，叶子想了想，告诉段秋白，咔饼虽然好吃，不过里面夹的馅是辣的。
叶子转而建议段秋白可以尝尝乐山的豆腐脑、烧麦。另外跷脚牛肉也好吃，怕辣的话，就别用他的蘸料。甜皮鸭这个是一点都不辣，甜口的乐山小吃。
说到好玩的地方，自然是峨眉山金顶和乐山大佛。至于说好不好玩，叶子讲，这还要看段秋白的个人兴趣和爱好了。
叶子还特别给段秋白介绍了嘉阳小火车，据说这是世界上罕见的仍在运营的客运蒸汽火车。
说来也巧，段秋白这次来乐山，就是为了调研嘉阳小火车这个项目。
遇到热情好客的叶子，段秋白自然对乐山多了一些亲近感。
从漂流瓶奇遇开始，两个人成了朋友，经常在微信上聊天。
今天早上叶子在朋友圈发了一组九宫格照片，有练瑜伽的、也有叶子在读书的。
段秋白随即点赞加评论，“花容月貌，岁月静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都什么呀，这是一位中年妇女的苦逼健身之路。”很快叶子回复了段秋白的评论。
“妥妥的，美少妇一枚。”
“难道不是小女生？”在这句话后面，叶子加了三个炸弹表情包。
“少妇比小女生更有味道……”
“老段，你注意下评论用词，咱俩可有一个共同好友哦！”叶子在微信里提醒段秋白。
和叶子聊着天，段秋白时不时的还要看一眼自己那两只变绿的股票。
“老段，你最近怎么样？”叶子问他。
“还行。”
“叶子，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现在不再歇斯底里了，心态平和了很多。”
“那我就放心了。”
“你怎么和我妈妈一样？”
“我关心你的心情和妈妈没有分别。”
“哦，这话我爱听。”
“最近经常想到你……”
“哎，老段，我搞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我这种歇斯底里的女生？”
“这大概就是天生的受虐狂……”
“无语，老段你们公司还在吗？”
“还在呢。”
“还能发工资吗？”
“发的。”段秋白明显是在撒谎，说这话时，连他自己都感觉没有底气。
“那还不错哦。”叶子连发了三个鼓掌喝彩的表情包，“老段，即便你不发工资了，你也放心好了，我有工资呀，虽然不能每天大鱼大肉，总可以买些馒头给你。”
“谢谢你的馒头。”
“你有钱吗？老段。”
刚小感动了一把，段秋白顿时一愣，心里暗自紧张，紧接着问，“你需要钱吗？”
“不需要。”
“哦，这我就放心了。最近炒股亏得一塌糊涂。”这是段秋白的实话。
“老段，别再碰股市了，我现在戒了股票。”
过了一会儿，叶子在微信里说，“我想你送我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段秋白的心又一下子悬了起来，口袋没钱，说话的底气不足。
“老段，你应该说好的，没问题，一看就是心不诚……”
“你想要什么礼物？选好了，告诉我。”
过了一会儿，叶子又发来信息，“老段，礼物我想好了。”
段秋白又追了一句，“把你的地址发给我，之前的地址找不到了。”
等叶子回复的功夫，段秋白又看了一下股票，又他妈的双双下跌三个多点，他忍不住在心里直骂，我日你仙人板板的。
和叶子聊天，让段秋白想起了这句四川骂人的话。
“算了，不想要了，刚才我头一热……”
看到叶子这句话，段秋白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开始他在考虑送一个什么礼物，花多少钱合适，见叶子说选好了礼物，段秋白又开始琢磨叶子的这个礼物贵不贵？
段秋白仔细斟酌字眼，回复叶子，“哦，头现在不热了？”
“嗯嗯。”叶子只回了两个字。
段秋白开始厌恶自己，骂自己不爷儿们，太小家子气。与叶子交往这几年，两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
叶子的老公是成都一家大医院的内科医生，叶子在食药检验中心上班，属于比较有钱的那种事业单位。
三口之家在成都属于中产家庭，叶子是独生女，父母在乐山都是处级公务员，衣食无忧的叶子，比较任性，常耍些小脾气。
叶子经常会因段秋白问了一句多余的废话，而对他喋喋不休的唠叨加责备。
每当此时，好脾气的段秋白总是让着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叶子，把她当做小妹妹一样哄着。
大小姐叶子，一不顺心，就发脾气，骂段秋白笨，笨的像猪一样。
不过见了段秋白，叶子依旧是温柔体贴，一口一个老段老段的，就喜欢粘着段秋白。
三年口罩期间，叶子更是时刻惦记着老段，在北京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几次从成都给段秋白寄口罩和连花清瘟。
两人友谊的小船，没有因为吵架而翻掉，倒是因为不打不相识、不吵不热闹而越发的历久弥坚。
友谊的小船，不仅要经受三观不同的冲击，还要面对金钱考验的大风大浪，随时随地面临着倾覆的危险。
友谊的小船，可是说翻就翻。
现在这年头，检验友谊最好的试金石就是开口借钱。
段秋白的亲妹妹段春蕊，两口子都在大学工作。
前几年，从北辰红橡树买了套联排别墅，三百多平的两层楼带地下室，当时总价不到八百万，从银行贷了三百万，月供一万五左右。
妹妹家的另一套房子在出租，每月房租能有八千，里外里每月要还银行七千块钱的房贷。
去年开始，银行存款利率降低，很多人都在提前还贷，妹妹也准备提前把三百万房贷还了。
妹夫是独生子，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手里有两百六十万，妹妹家的理财还差三个月到期，还贷还差十万。
妹妹找到段秋白，想和他借十万块钱。自己妹妹有困难，当哥的怎能袖手旁观，怎奈段秋白的钱都投在股市，他就准备和朋友借一下，临时周转几个月。
考虑到现在每个人都不可能放太多现金在手里，他先后和同学、校友、同事、朋友一共八个人开口借钱，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是开口。
段秋白没有打电话，而是在微信里，和这八个人说了，自己亲妹妹要提前还房贷，自己钱不凑手，还差十万，打算借些钱周转三个月。
微信发出去之后，回复最及时的是前公司同事胡汝光，十年前两人在一个部门工作，胡汝光是段秋白的属下，两人关系很好，一直保持着联系。
看到段秋白的信息，胡汝光直接打电话给段秋白，“段总，刚才微信里，借钱是怎么回事？”
段秋白就和胡汝光把妹妹提前还贷向自己借钱这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胡汝光现在一家投资公司做项目总监，和段秋白的情况差不多，他手头上也没多少现金，“段总，我钱投了个私募，股票里也有点，手里能给你凑四五千，不急的话，过两天发工资，我给你凑两万。”
既然这样，段秋白就谢过了兄弟，“理解，看情况吧，需要的话，再找你拿。”
第二个回复的是他的一位师姐，段秋白和师姐在校友活动认识，微信一直都有联系。
师姐算是比较成功的一个女企业家，几年前从外企出来创业，在上海有三四家公司。
平时聊天中，段秋白知道师姐在徐汇买了一栋老洋房，花了三千多万。师姐和老公离婚了，一个儿子现在国外读书。
喜欢艺术的师姐，一年的中国画学费就要十几万，正因为如此，段秋白才考虑从师姐这里借些钱，十万块对于师姐来说就是毛毛雨。
“不好意思，我现在公司资金也比较紧张，前面疫情，对业务影响很大……”
得，抱希望最大的师姐这里也没戏。
第三个是大学同学陈金丑，属于比较铁的哥们儿，陈金丑现在自己做生意，他打电话给段秋白，现在工程欠款不少，都在借钱给工人发工资，实在是爱莫能助。
朋友叶子也是段秋白借钱对象之一，接到段秋白信息，叶子有话直说，“老段，实在不行，就让你妹等几个月再还房贷，你没必要去求别人，我的股票也不好，你一定要帮你妹的话，我把下月工资给你好了……”
叶子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每月万把块钱工资所剩无几，基本上就是月光族，靠着父母赞助，在成都买了两套房和两部车。
余下的几位都是段秋白的中学同学，其中的三位一直没有回复，估计是把他当成骗子了。
最后一位，做了处长的同学，回复段秋白简单几个字，“陪领导检查工作，再聊。”
再聊之后，便没有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