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认出
这日卖完竹笋回到白虎村后的几日，秦祯便跟月月等人又在白虎峡中，继续给韩慎和囡囡修建竹屋。
三日后，又是雍宁县的大集日，秦祯又挖了一背篓竹笋，准备背到县城里去卖。
韩慎前一日与她商量好了，将囡囡给尤氏和月月带一天，他跟着到县城里去帮忙。
秦祯心道，这人能帮什么忙？但想到他那小儿般的生活能力，觉得确实也该带这人多去融入社会生活，将来才不需要自己时时看顾。
便连夜用竹子给韩慎编织了一个面具，戴上后能遮住上半张脸，这才放心地带着他一起进城。
二人到了秦祯上次摆摊的位置，吴大姐便高兴地跟秦祯打招呼：“秦小哥，你又来啦。”
秦祯笑着回应道：“嗯，趁着春日还没过去，将家里的竹笋挖了卖点钱，也避免了竹子太密集，都长不好。”
吴大姐笑着说道：“我正想你今日来不来呢，地儿我都给你守着呢。”说罢，眼睛不时地打量秦祯身边的韩慎。
她见这小哥虽遮住了半张脸，但身材修长挺拔，跟秦真的温润比起来，更有儿郎的力量感，完全是不一样的味道。
她这辈子在雍宁县摆摊，就没见过如此出色的人物，忍不住问秦祯道：“秦小哥，你身旁跟的这位小哥是谁？上一次怎么不见带来？”
秦祯听吴大姐问起韩慎来，笑着回道：“这位是我弟弟，今日是来帮我的，只是他伤了脸留了疤，不便见人。”说罢，她他摊位已经摆好了，扯了一张旧纸给韩慎，让他就坐在摊位前的地上。
自己也垫了一张旧纸后坐下，便开始吆喝起来。
“春天的第一波竹笋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最后一波黄泥笋了——”
韩慎惊讶地看着认真吆喝的秦祯，微微皱了皱眉，所以上次的竹笋，他就是这样卖出去的吗？
想着自己跟囡囡吃的穿的，大概都是秦祯以这样那样的方式挣来的，他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一点堵。
韩慎见秦祯一阵吆喝之后，有一两人路过的果然过来问询竹笋的价格。
秦祯回他们：“五文钱一根。”
只卖了一根出去。
其余人嫌贵，问完价格之后便走了。
韩慎起身，将身下的旧纸收入背篓里，知道自己做不了重活，拉着秦祯道：“你背着背篓跟我来。”
秦祯奇怪道：“去哪儿？要摆摊呢。要是错过了上午的市场，下午就更不好卖了。”
韩慎重复道：“总之你跟我来，我有办法把他们都卖出去，卖得更贵更快。”
秦祯听了，微微挑了挑眉，可听韩慎说得这样斩钉截铁，姑且相信他试一试吧。
于是背起背篓，跟吴大姐打了个招呼，便跟着韩慎身后，一路走到了一家书铺前。
韩慎指着书铺门旁的角落道：“就把摊子摆在这里。”
秦祯抬头一看，巧了，这不正是自己惯常抄书的那家书铺“文墨轩”么。
秦祯将背篓放在韩慎指的位置，问韩慎说：“为什么要把摊子摆到这里来？”
韩慎并没有直接回答秦祯，说道：“你可以想一想到底是为什么？”
秦祯费劲想了一会儿，哪里知道其中的缘由？赌气干脆不想了，不过很快就想通了。
因为竹笋摊前很快就来了客户，正是从书铺里走出来的一位员外郎。
这员外郎拿起其中一根竹笋问道：“二位这竹笋怎么卖？”
秦祯还未开口，韩慎便说道：“八文钱一根。”
那员外郎奇道：“怎么我在东石上见的都是五文钱一根，你卖八文钱一根，是不是贵太多了？”
韩慎摇摇头道：“不贵，老爷可以先去东市上再走一圈，看看谁家的笋有我们家的好，再来决定。”
那员外郎愣是不信，将笋放回了背篓里，果然马上就去东市上卖笋的小摊前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秦祯的摊位前，说道：“果真是没有你们家的好，罢了，来两根吧。”
这员外郎于是最终掏了十六文钱，秦祯给他包了两根竹笋拿走了。
秦祯将新到手的十六个铜板收入荷包里，笑道：“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摊子摆在这里了。”
韩慎点头道：“竹笋这味菜，虽然普通百姓们也爱吃，但不及文人雅士们，许多读书人就好这一口，不仅做笋的花样多，而且还喜欢边吃边做两首诗，为了这一口，便是贵点，它们也愿意。”
秦祯笑道：“看在你今日这么能干的份上，回去之后，我也做一顿竹笋宴请你吃。”
此后竹笋卖起来便十分顺利，根本不用秦祯操什么心，几乎是等着客户上门来买。
秦祯跟书铺的老板有些熟悉，便花了二十文钱，押在书铺老板处，借了一本书出来，就在竹笋摊子旁看起了书来。
韩慎看了一眼书封，见书封上写的是《四书集注》，乃是大燕广大举子们的经典参考书，愣了片刻，抿唇看了秦祯好一会儿，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但秦祯明显觉得周边的气氛变化，抬头看了韩慎一眼，见他似乎闷闷不乐，问道：“你要看什么书？要不我也进去给你租一本？”
韩慎道：“我不爱看你看的书，借我二十文，我自己去租一本。”
秦祯给了韩慎二十个铜板，韩慎便走入了文墨轩中，秦祯惦记着书中精彩处，便又埋头继续读书。
这日韩临等人约着一起到雍宁县城外去郊游，孙仪并没跟来，几人便坐了一辆较宽敞的马车，元娉婷与韩临，姚煦，元枫等四人皆坐了一辆马车。
马车辚辚地街道上走着。
韩临掀着马车门帘，忽然便看见了在摊位上读书的秦祯，心中有些触动，大燕的学子竟如此用功。
姚煦察觉到他的神情，问道：“林兄，怎么了？”
韩临放下窗帘，笑着说道：“这雍宁县果然是人杰地灵，我刚看见一位十分俊雅的公子，守着一个竹笋摊子，还不忘了看书学习。”
元娉婷听了，也掀开马车帘子看去，正好看见韩慎从文墨轩中走出来，只一眼便瞬间僵住了。
元枫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体一僵，问道：“二妹妹怎么了？”元娉婷赶紧将车帘放了下来，摇摇头对众人说道：“没什么，只是提到卖笋的，便想起上次的经历来，还是不看得好。”
她说着话，眼神却若有似无地看了韩临一眼，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地捏着绣帕，直到马车在石板街道上走了好一阵，她才轻轻地喘了口气，可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呢？京中的消息不是说，圣均太子的嫡子跟嫡女如今都还潜逃在外，不见踪影。可是他怎么会就这样出现在雍宁县的街道上？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回想着那个从书铺里走出来的人，虽然说他瘦了不少，也戴了面具，可那张脸从她十二三岁时，就一直印记在她的脑海中。
那样的风姿，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也比不上。
她是断不会认错的。
她甚至激动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在心里告诉自己：真好，只要他好好地活着便好，如今京都的局势，也不适宜他出现。
只是自己这辈子与他，恐怕是没有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