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无事时
宋关关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半边身子已经躺在床上了。
侧头一看,虞羌半耷着没精神的眼皮,对着她发呆。
虞羌比她先醒,看宋关关倚着床头,就轻轻挪动空出些位置,让宋关关半个身子缓缓滑到床铺上,更好睡。
视线被虞羌的唇吸引,比大多青士女子的更饱满丰盈,此刻却发着虚弱的白,还起了些皮和唇纹。
宋关关呆愣两秒。
不自在地坐起身,“我给你倒点水。”
温热的清水递到手中,虞羌坐起身一口一口饮着。
有人敲门,宋关关去开。
隐约听见一男童说话“饭前”“肠胃”…
宋关关阖上门,端着盘子及上面一众物品,回到里室,发现虞羌手中杯里的水快见底。
“谁?”虞羌问。
“送药小童。”宋关关把滚热的药茶隔盅浸泡在干净水中降温。
虞羌见宋关关温药等待的同时,边揉着手臂。
想起昨晚种种折腾,“我…”,虞羌心虚,“对不起…”。
宋关关眼珠狡黠转两圈,“就这样?”
虞羌:“还有…谢…”话还未说完,鼻尖凑过一碗黑黝黝发着酸气的汤水。
“坏了的水。”虞羌瘪下嘴角,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
“没坏。青士的药,大多都这样。”宋关关再向前,往虞羌嘴边递,“快喝吧,药馆叮嘱,这碗药空腹饭前趁温热喝好,过会儿再进食,还赠了片白馍过来。”宋关关望了眼朝桌上白馍,对她示意。
“我不要。”虞羌再躲,直到背部贴上了泛着冷意的墙,刚虚弱过一阵的身体不禁瑟缩一下。
宋关关见不得照顾了一整宿、一个大上午的人,因为拒绝用药,而前功尽弃。
直接假意发气,道:“明明还说保护我们,却冷不丁突然身体不适,昨晚真能闹腾,你就是个不靠谱的大话精。”
几个词听着耳生,但应是在骂她,虞羌对她生不起气,“我喝。”
鼓起十足勇气,接过那碗不甚愿意面对的汤药。
刚一口,口腔中充盈的酸苦让她头皮发麻,吞咽下去后,挪开碗,空呕几声,“不行,我不喝。”
宋关关转头从桌面上拿起,原是昏睡中用的细嘴漏斗,单膝跪床,架在虞羌身上。
宋关关看着个子小巧。
虞羌却一点不敢反抗。
宋关关的手捏住虞羌的颌部,迫使虞羌张嘴含住漏斗,就像老鹰捉鹌鹑一般容易。
汤药灌进漏斗。
争先恐后。
虞羌换气,漏斗内还未顺下去的汤药咕噜咕噜冒泡。
终于,
汤药尽腹中。
仍残余几滴,是方才溢出嘴角的。
难喝极了!
虞羌眼中蓄上眼泪,她觉得她完了,她昨晚昏睡中喝过如此难喝的药物,清醒又来如此难喝的药物,她要完,她要完。啪,的一声,斜斜地躺在被褥上。
宋关关仍维持方才灌药架她身上的姿势,忘了改。掏出自己的帕子,给虞羌嘴角沾干药液。
“关关。我们带吃的回来了。”
宋关关去开门迎他两回来,“小姐!其奇。”
进屋。
李蛮歌想起虞羌,进里室。
“虞羌你醒了?”
虞羌点点头。
李蛮歌俯下身子抬头看床上虞羌低下去的脸,“你还不舒服么,脸上怎么潮红?”
宋关关闻声走过来,也学着她小姐的姿势,看虞羌的脸。虞羌别过脸。
确实,虞羌颊上有不清不楚的两抹红。
宋关关自言自语道:“奇怪,明明刚还没有的。”
虞羌清清嗓:“我好多了。没事。谢谢大家。”
李蛮歌直起身,“恩,好。有不适,及时说。吃饭吧。”
李鞠两人打包的济州海湾特色烹饪食物,鱼馅饺子,辣蟹,炒老南瓜,焖子肉饼,酱鱿鱼……还有另外给虞羌带清淡的,蛏子蛋花汤,蒸土豆,玉米发饼……
宋关关:“你先把这片白馍馍吃了,再吃其他的吧。”
“为什么?”虞羌深感不公平。
宋关关:“医馆送来的,总感觉你吃了他没错。万一郎中会在馍馍里掺有功效的药呢?”
虞羌不可置信拿起那白馍馍,翻来覆去地看,愤愤撕了一角,塞进嘴,果然没什么味道,“我觉得是医馆做饭失败了,散出去免得浪费粮食。还没我自己做的好”
餐桌前三人正吃着的饭,香气已经穿过来打通了虞羌的任督二脉,虞羌觉着自己此时此刻身强体健,能吃两张玉米饼。
宋关关边吃,听她这么一吐槽,着重点直接抓住,“你会蒸馍馍?你会做面食?”
虞羌点点头。
三两口吃完那个没味又硬实的白馍馍。
虞羌豪气扒开被褥,下床,吃着她的专属餐,好吃,舒畅,百病消。
“有机会,我做好吃的面食,给你们看。”虞羌边吃嘴边正常的美味,边暗暗吐槽方才白馍馍的干巴、没韧劲、无味。
“你可以尝试,用——露两手,来表达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宋关关顺带教她些青士常见口头语。
虞羌嘴跟着念熟,“露两手,露两手。”
。。。。。。
虞羌自认为恢复快速,但秋天的沿海小镇,这几日,大风连续不止,气温骤降。
为妥善起见,李蛮歌建议虞羌多休养几天,顺便适应冷下来的气温后,再随他们一同启程。
有一就有二。
虞羌这些日借着还需稍微恢复,诚挚恳切地请求宋关关,能否陪同她作息。
还好这些日虞羌除了睡得多些,并不折腾人。陪她同吃睡了几天的宋关关,觉得顺带照顾一下也不麻烦。
只是,这几天,虞羌一醒,平时就喜叽喳的宋关关便同她唠了很多话:关于青士的风俗;关于虞羌家乡的风俗;宋关关还当老师一般、教她些青士语中的一些好赖词。
见她短短几日,吸纳的青士语言不少,宋关关终于是体会到七八年前自家小姐教与她认字读书的成就感了。
教虞羌的过程,就好像在教十岁出头的自己。
。。。。。。
鱼市研查,打乱了之前持续大量收购海鱼鱼鳔的规划。
李蛮歌过了一夜,反而觉得锦辽之行,是幸运的。
或许幸运在未打水漂般投入错误避子套原料选项。
或许幸运在遇上的船家效率高、海滨美食多且廉。
或许幸运在身边鞠其奇经验十足、建议切实有效。
或许幸运在他们三人武力值薄弱却遇到虞羌同行。
或许幸运在宋关关体贴照顾伙伴让她能专心做事。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一切都在眷顾我。
外面狂风。
出去逛在此刻显得并不现实。
李蛮歌、鞠其奇下旅舍一楼,去主厅角落闲坐着。
旁观形色人群的来往与交谈,在闲暇无事时,非常有意义。其中的意义在于,并不能描述其中有什么意义,但就是,非常有意义。
“看我的,我这簪子新订的,就是上次,吃凤凰螺,嚼出来的。”一女子向同一桌的女伴们,转一圈地展示木盒中那银簪。
一女伴:“粉的,这挺亮眼。”
有一女伴:“这有什么,鲍鱼还吃出个腊八蒜般的珠子呢。”
拿簪子的女子:“谁让你们看珠子了?看这专门找匠铺师傅定制簪形,就银子材料和工费都花了两贯钱,才与这粉色珠子如此相配适宜。”说完又对吃出鲍鱼珠的女伴说,“你的鲍鱼珠做成什么造型了。”
“住这海边,吃出点珠子都不带稀罕的,那珠子远不及之前吃到过的紫珠、黄珠、大白珠……鲍鱼珠看了几眼就放一边了,反正是不舍得给那鲍鱼珠花两贯钱加工。”
李蛮歌:“珠子?”
鞠其奇小声对她道:“海边人家吃饭,常在有壳物中发现珍珠,不过大小、材质、甚至颜色,都难以相同。这的珠子还不算最出名。”接着竖起拇指:“说起这个,还得是虐东第一。”
李蛮歌芊润的指尖摩挲茶杯,“虐东。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