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自来熟
第二日晨,四人用完阿嬢们做的早食,就一齐出了宅子门。
郑复东和宋关关往南区菜集广场去,像前段时间一样,身后跟了几个临时雇的汉子帮忙抬桌子、炊锅、案板厨具和招聘旗幡等一众家伙事儿。
前几日去了不同的集市广场招人,今天已是轻车熟路。摊位已提前租好,是人流量最大最显眼的位置,刷着聘字的旗幡杵下没多久,宋关关登记的桌子面前就排起了长队。
关关会写字,她十人一组十人一组地录下前来应聘的众人信息,再让他们一组一组地去实操。
监考的是郑复东。监考的不一定多会做饭,但像这种监考还是应付得来的,主要是监考他们的做饭习惯是否卫生、固定程序是否娴熟、时间是否把握精准、心理承受力是否正常、味道是否过关,再综合选拔聘用,至于人品考核和团队协作意识强不强,并不在初选范围内,复选时李、鞠二人会着重把控,无需他操心。
再说,味道品鉴这种虽然含有个人偏好之说,但在广场上集个十口大锅、十个案板、十个洗菜盆、十个揉面桌……这么大的声势,想要不吸引众人围观都难。人山人海见证这场初选。故总会有几名“幸运观众”在踊跃举手的情况下被抽取上来一同品鉴。
有揉面项目(上午只试死面项目;发面或酥面等耗时长的项目统一下午参试),有菜品处理项目(规定时间内需完成以下所有菜品的初级处理:根茎块状削皮蔬菜一块、白菜清洗一颗、韭菜清洗一小把、猪皮去毛一块、全鸡内脏清洗一只、牛肉剃筋一块、河蟹拆分一只),有菜品加工项目(参试者可选择以下内容中一项:剁馅并调配馅料三种口味,或抻面三种粗细并煮面,或包饺子包馄饨包包子包饼子每样九只并每样三种包法,或炒粉加炒饭加炒年糕;卤煮等耗时长的项目统一下午参试)……
几个项目同步开始,一轮限时三刻钟,每个项目十人,一轮下来五十人结束参试。评选一刻钟。进展顺利时一轮前后花费半个时辰,可同时试完五十名参试者。
分数标准宋关关和郑复东提前商量过,每轮评选后,宋关关按郑复东所说在名册上进行简要标记。
上午开始至午膳前,共试了三轮,一百五十多名的参试者,择优初选揉面师傅、理菜师傅、加工师傅、洗涮师傅、生火师傅各若干名,当场揭晓。
风风火火,好不热闹!
李蛮歌、鞠其奇一大早也出宅子,往中城区西南方那边转悠看看有无合适街巷,又在午膳前回宅子和宋、郑两人一同用餐。
饭后小憩,四人又分两边做事。
如此反复两天。
。。。。。。
钿雀堂后院石榴树上的榴花迎着初夏的阳光,亮着乍眼的颜色。
比满树榴花乍眼的是树下荫凉摇椅上的花委平,小憩。
花委平身着比桃花还娇艳的粉色夏袍,流光溢彩。
旁边小侍江米给他轻轻打扇。
江米今天穿的白底小侍服,蓝纹花。平日里,花委平整体穿红色,江米就被花委平要求必须穿白底绿纹小侍服;花穿黄色,江米则白底紫纹……故江米是钿雀堂衣服款式最多的小侍,还件件定制,连每件的纹花都不尽相同,得花委平过下眼。
按花委平的话来说,江米时时跟在他旁边侍候,江米的衣服要和他的衣服搭在一起好看,要不然一个穿华服,旁边搞个邋邋遢遢的,整体就不是好看的风景了。
不远处,有人声渐近。
“老爷,咱小少爷还真顶事儿啊,那俩人这三天还真没再来了。”又是那小厮古得。
“恩。”胖掌事也略有欣慰。
胖掌事前脚刚踏进后院月亮门,
一声“掌事早上好!”吓得他一趔趄。
幸的旁边古德眼疾手快搀上去。
胖掌事站定,怒气冲冲朝那二人走去。
江米自知错了,头越埋越低。本来只是想提醒下少掌事醒一醒就声大点,没想掌事被吓。
彼时花委平也悠悠转醒。凭亿近人的老爹来了,得乖乖问好。从摇椅上被江米扶着站起。
“爹。”
“恩。”胖掌事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就两步脚的功夫忘了为啥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还是江米先颤微低头,“掌事,江米错了。”
“哦。”胖掌事一被提醒,皱了皱胡子,略有威严,“小平啊。”
“在,在。孩儿在。”
“记得让你小侍从别整天咋咋呼呼的,身为少掌事的贴身侍从,这样怎么行!”
“是,是,爹说得极是。孩儿回头让江米多抄几遍规矩。”
“恩。”胖掌事没多做追究,这事儿算过去了。
刚要提脚走,又想起一事,“小平,那条新街招商在即,爹打算全权交你去做,就当是给你练练手。”
嚯~这像人话嘛。有个有钱爹就是好啊,一练手就是一条街。花委平暂不应声。
从小花委平要什么就给什么,确实宠辱不惊惯了,见给他招商权,他不喜于色,以为他是有什么难题,“小平,怎么不说话?是有什么难处?”
花委平想起那老登在这条街的事上前几天给他埋过雷,动起了点反坑老登的狡黠心思。
故作为难,蹙起好看的眉毛,又摆摆头,看向老登,欲言又止,最后化为一个“啧。”
啧,啧?啧是什么意思?别不说话啊,“儿啊,是不是觉得经验不足,颇有压力?”胖掌事绕到花委平正脸前,“欸,不要怕,老爹给你托底呢!谁还不是毛头小子过来的,是盈是损啊,都放手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了。啊……当然啊,最好还是少损一点。”他搓搓双掌,眼神恳切,分外鼓励。
“当真盈损皆可?”
“啊,那是当然。”话一说出口,胖掌事总觉他这么一问,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儿怪。
“当真不插手孩儿决定、全权交我?”
“啊……对,那肯定的。”
“谢爹爹相信,孩儿会尽力的!孩儿先告辞,爹爹您先忙。”说着作揖一拜,就转身向自己院的方向走去,江米也连忙拜揖,跟上花委平。
“欸?小平就这么爽利地答应了?”胖掌事还有些懵,没曾想这么顺。
小厮古德应声,“是,掌事,少掌事他应下了,还没提其他条件。”
“哦……”儿子成长这么快,有点恍惚,捋了捋胡子。
。。。。。。
花委平院内。
“江米。”
“在。”
“你前几天收拾我衣裳时看没看见一纸条子?”
“纸条子?”江米稍想一瞬,“啊,是穿红色华服那日?”
“大概是吧。”
“小的这就去取来。”每日收拾衣裳交予丫鬟下水前,江米都会习惯性查查腰封口袋等地方,有物件就另外收起来专门放好,不管是小石子还是小树叶,皆是如此,生怕是少掌事有用之物。
很快江米就取来了那日的纸条。
其实纸条上的地点看过一遍就记得,一是花委平脑子机灵,二是李蛮歌住的那片房子贵,路好记,他自己名下也有一小院在那附近,只是不常去。
这纸条用来叩门递上更方便罢了,也无需多向开门人做解释。
花委平从椅子上起来,展开双臂,原地自转一圈,“怎么样?”
江米,“如谪仙下凡,气度动人。”
“那去牵毛毛,要出门一趟。”
。。。。。。
从钿雀堂到内城区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两人一畜,都纷纷避让开空隙让他们先过,一看这装扮就知道过路是谁,磕了碰了还是剐蹭掉他衣物上什么丝线宝石就不好说了。他们过完,人群又似潮水自动合上如常。
内城区,走过几条街。到了纸条上所写的“东元巷”,道路上的人渐渐不那么密集,毛毛的慢悠悠的蹄声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这条巷子透光很好,亮澄澄的。尤其花委平侧坐在毛毛身上,悠然自得,另加泛着粉光的华服,还有毛毛从头帘到尾巴都挂着串了五彩斑斓的宝石裟,是有点话本里谪仙下凡的意思了。
这条街巷原住民很少,屋所基本是经手多次,大多为外地人安家,因此,姓氏也多样。很快,两人一畜晃悠到了一个外墙较新的“李宅”门口。
“应是这儿了。”花委平略思片刻,还是决定,见呗,不带怕的。
“江米,去叩门。”
江米拿出纸条,迈上台阶,扣了扣门上铜环。
不多时,就见大门打开,探出一个头来,是李蛮歌请的长期守门的小厮,小厮的小屋就在门内边上。
“您好。”守门小厮试探问好,还见不远处亮晶晶的一团。小厮来裘冕城也有几年了,打眼一瞧就认出来者,寻摸着这号人物怎么亲自找上门了,莫不是有什么事。
江米将纸条递上。
“啊,您二位稍等,小的马上通传。”小厮接了那纸条忙匆匆往内院奔去。
“阿桥,跑这么快做什么?”郑复东开口问。
四人坐庭院桌前,一齐商量下午复选众师傅的事。
守门小厮阿桥递上纸条,“门外有客。好像是……”
“钿雀堂的。”鞠其奇看阿桥有些拿不准就先说一句。
“恩。”
“阿桥,你让正在做午膳的阿嬢今日中午多做几道菜,做好一些,多的酬金下次一齐结。”鞠其奇再多吩咐一句,阿桥就往厨房去了。
李蛮歌等人也从凳上站起,“走吧,迎客人。”
宋关关满怀期待,倒是很想看看前几日小姐和鞠公子口中的花孔雀花玉树花临风是何风范。
郑复东说是说为了提前去开门,倒也是同关关一样的想法。
吱~拉~大门一敞——凹造型的花委平正侧坐骑物上。
郑复东愣了。
宋关关也急忙探出去,一愣。
李蛮歌和鞠其奇对花委平的到来设有预想,也先前接触过浅知他习性,只是,这——流光溢彩、满是宝石的骑物是一只,毛驴?
够骚气,连同他的毛驴。
“有失远迎,贵客到此,我李宅蓬荜生辉。”李蛮歌先诚挚地来上一句客套话。
花委平从驴上轻轻跳下,先捋了捋衣袍后摆,再是回敬,“花某荣幸。”
极度有钱还这么有礼貌的小公子真是不多见,李蛮歌笑笑,“请进,包括您的爱骑。”
花委平安抚地摸了摸毛毛的头,便将缰绳递与江米。
院子断然不像钿雀堂这种又办公又居住又仓库的院落般大和复杂,但随着进入,便看出,庭院布置用心,也许设计高价请了能人。
花委平不知这院子改装之前何样,故也推不准购置价格,只能按照地理位置推一推。“李小姐,这片区宅子可不便宜。”
“花公子这就想收购我刚买的宅子了?”李蛮歌玩笑反问。
花委平一笑,“哈,蛮歌小姐真会说笑。”话题一转,“不过,蛮歌小姐既有实力住上这片区,跟我们小生意人计较那几两租金作什么。”
“哈哈,花临风,你别戴高帽啊,裘冕城还有比钿雀堂更大的生意人么?”故作痛心状,“你是不知,为了这座宅子,我们花了多少银两,故要在其他地方省吃俭用。”
这话花委平听得半信半疑。
忽然,院内几人闻到飘来的强烈菜香。许是做菜阿嬢用了上好的醪糟,在荤菜收汁之时浇上一圈,再盖上盖子一闷,米酒气味极速挥发,缠绵着肉香,飘得十几米开外都闻得到。
“哟,巧了不是,花某今日上门来还能蹭上顿佳肴。”花委平还碰了碰江米肩膀,“江米,是不是?”
“是是是。”得,主子自来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