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祁十三
无人处，祁十四双手抱臂，审视着面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他衣着朴素，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但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宛如谪仙下凡。
“我不是你弟弟。”
“我知道。”
祁十四一阵无语，心想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知道你还乱认亲。”
“没有乱认，是我呀，小孩儿！”
在这个世界上，叫他小孩儿的人不多，祁十四不确定地说出“解君颜”三个字，男子含笑点点头，“嗯”了一声。
“真的是你！你怎么认出我的？”
“我认不出你，但我认得我的东西啊？小孩儿，你这眼睛怎么回事？”
祁十四摸了一下眼睛，没好气儿地说：“不小心磕到脑子了，连锁反应。”
解君颜嘴里念念叨叨，责怪祁十四这个小孩儿太粗心大意，然后还不忘在自己的纳戒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颗小药丸，放在祁十四的手心里，说吃了眼睛就能复明。祁十四半信半疑地嚼着药丸，心里犯嘀咕，这真能管用？
“我说……嚼……以后别叫我小孩儿……嚼……嚼，我不小了……嚼……”
祁十四用力咽下药丸，感叹道：“这药丸真噎啊！”
“那叫你什么啊？对于我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你不就是小孩儿嘛，我觉得没有任何什么不妥。”
祁十四随口说：“你可以叫我‘了了’啊。”
之前比较亲近的人都这么叫他，他也习惯了别人这么叫他。
解君颜摇摇头，“不好，了了，总有种要离别的感觉，你这名字谁给你取的，也不知道咋想的，我不喜欢，要不就叫你‘小板’吧。”
祁十四：……
“你开心就好。”祁十四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声音平静如湖水，仿佛没有一丝波澜。
至于他的名字他也没问过家里人寓意着什么，可能真的有离别的意思吧。
“药应该见效了，你摘下白绫看看。”
祁十四扯下白绫，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解君颜在祁十四眼前挥了挥手。
“能看见吗？”
“能。哦，对了，找我有事儿吗？”
“没有，就是无聊瞎逛而已。”
随后，两人便都去帮忙救治病人了。忙碌了一整天后，所有人又聚在同一张桌子上准备吃饭。桌子上，除了苏荷，其余的人都看着解君颜，心里纳闷这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大家都还没动筷，他怎么就先吃上了？
等到陈乾落座后，解君颜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我是祁十四的兄长，叫解……祁十三。这些天我会在郁都和诸位一同救治病人。如有不妥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陈恒惊讶道：“他不是孤儿吗？”
“刚相认的，我们兄弟二人幼时走散，如今得以重聚，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你叫祁十三，祁十四……那你们是不是一共有十几个兄弟啊？”苏荷掰着手指问道。
“非也非也。”解君颜笑着摆手。
陈恒本来就对祁十四有敌意，对这个凭空出现的祁十四兄长也带着些许不满的眼光打量着。无意间，他瞥见了旁边掩面沉默不语的祁十四，心中不禁疑惑，今天他怎么没戴白绫遮眼。刚想开口，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祁师弟，你能看见了吗？”
是宋云江，他的语气温和中带着关心。陈恒有些不解，宋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祁十四“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宋云江见他连跟自己说话都不愿意把手从脸上拿下来，心中一阵失落，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他暗想，自己那天晚上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以至于让祁十四如此讨厌自己。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愈发沉重，索性不再说话。
这顿饭氛围沉闷压抑，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听见碗筷轻微碰撞的声音。祁十四全程都没有抬头，实在太尴尬了，解君颜的吃相也太不雅了，真的太对不起他那超凡脱俗的气质了，这个哥是非要认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几次偷偷暗示解君颜，让他别像个饿死鬼一样吃饭，都没有得到回应，他真的人都麻了，早早放下碗筷，告辞离开。
晚上回去关上门的祁十四转身就看到解君颜坐在桌旁，一边喝茶一边向他招手。
“小板，快来坐！”
祁十四乖乖坐到桌边，一脸生无可恋。
“不开心吗？小板。”
“没有。”
“那你为何哭丧着脸。”
“你说你堂堂妖帝，怎么这么闲啊？”
解君颜倒茶的手顿住，把茶壶放到一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坛酒，给对面的人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妖境的规矩只有一条，那就是强者为尊，只要足够强，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没人会反对，哪像人界，这破规矩多得像星星一样。”
祁十四叹气，端起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不禁皱眉，为自己的莽撞行为感到后悔。
“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烈啊。”
解君颜微微一笑，又倒了一杯酒：“梨花春，这可是我的百年陈酿，今天晚上便宜你了。”
祁十四尴尬笑笑，将酒推了回来：“那我还是不喝了吧，我可喝不了这么好的酒。”
主要是这酒太辣嗓子了。
解君颜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有个好心情下山找这小孩儿喝酒，居然不给我面子。他露出不悦的表情，凝视着祁十四，仿佛在说，今天晚上不陪我喝尽兴，你就完蛋了。
祁十四立马就怂了，像一只被吓到的小猫咪一样，将酒杯又挪回了原来的位置。他的大脑已经在尽力地想话题，觉得多说就可以摆脱喝得烂醉如泥的场面。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解君颜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又岂能看不出祁十四这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妖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不一会儿就连哄带骗地让祁十四喝了三杯酒，年轻人啊，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在喝完第五杯后，祁十四眼神迷离，面颊绯红，已经口齿不清了，也没有精神力用法术维持祁十四的样子，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解君颜不免露出得逞的笑容，将林了了手里的空酒杯填满又塞了回去。
“小板，继续，继续。”
“大佬，我已经……嗝……找到救洛姐姐的嗝嗯……办法了……等些日子……我就可以去云岚山了……可能会有点久……”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蚊子哼哼，搭在唇边的酒杯也像失去生命一般，从她手中滑落，林了了整个人也随即软绵绵地倒在了桌子上。
哐当——
解君颜轻轻推了推林了了，林了了的话在他耳中就如同小孩子酒后的胡言乱语，他并未在意。
“这就醉了？别啊，我还没喝尽兴呢！”
然而，林了了却突然像诈尸一般，起身大喊“好酒，再来一杯”，然后又重重地倒了下去。
这可把解君颜吓得不轻，他的心脏差点就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死丫头，你想吓死本座啊！”
他一个人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明月，独自喝着剩下的酒，思绪也渐渐飘远。当年和洛绫喝酒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在玄天宗与洛绫相处的那些日子，是他这千年来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其实，他大可以不用冰棺封住洛绫的元神，让洛绫去投胎转世。可是，转世后的洛绫就会如同那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他害怕爱人用那种极其陌生的眼神望着他，更害怕她会爱上别人。这一切，都让他无法接受。
他的私心如同一把枷锁，将爱他的洛绫永远困在了他身边。有时候他会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过自私了，是否应该放洛绫自由。
转头看着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的林了了，她和洛绫有着一样的性格，脸上总是挂着那如春日般明媚的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让他更想把洛绫的元神困在那副冰冷的躯壳中，仿佛只有这样，洛绫才会只属于他一个人。谁也无法将她从他的身边夺走。
这样做或许不对，但他实在不愿接受那残酷的现实。
夜深人静，繁星点点，如同璀璨的宝石镶嵌在夜空中。林了了睡得正香，嘴里还不时地咕哝着什么。解君颜轻轻地将她抱到床上，小心翼翼地为她盖好被子，然后轻轻地关上房门，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