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坦白
几个月悄悄地过去了。
端木椼在这几个月里，为了让小河流现身和他一起玩，几乎每天都过着早出晚归的日子。
因着谷里都是修士，大家都不会放出神识，以免惊扰他人修行，而这为端木椼和何琉行了方便。
这期间出入村庄，除了时不时出来散步的人，林子里基本不会有人，所以还没人发现何琉的存在。
而回到端木家的时候，尊重儿子隐私的端木夫妇，并不会过多关注端木椼在房间里干什么。
这让何琉有机会在夜晚时以实体现身，舒舒服服地躺在端木椼的床上睡觉，到了早上再回到银球里。
这天何琉又是在端木椼怀里醒来的，睡前明明都是并排仰躺着的，睡醒的时候却总是被端木椼八爪鱼似地缠着。
头几次被缠上，何琉尚会不太舒服地渐渐醒来，后来反而习惯了这小小怀抱的温暖，一夜酣睡，直到天光大亮才会醒来。
何琉眨了眨还有些朦胧的眼睛，看了眼还在熟睡的端木椼，再看看自己这个小身板身上缠着的手脚，感觉不太可能悄无声息地解脱出来，干脆直接回到了银球里。
怀里一空的端木椼，翻了个身，依旧无知无觉地睡着。
明天就是端木椼的五岁生辰了，何琉还没想好该送他什么。银珠里的何琉将端木椼的喜好在脑里过了一遍，仍然没有什么好想法。
为了礼物冥思苦想的何琉，连端木椼醒来都没发现。
“小河流~你怎么这么快就到银珠里去了？明天就是我的生辰了，你给我的礼物准备好了吗？”他的声音里是难掩地雀跃。
突然听见这一声，刚刚灵光一闪的想法，就这么被惊丢了。
何琉有些费力地回忆了一番，但却半点也想不起来，有些没好气地道：“还没，本来想到了，又被你突然出声给忘了。”
端木椼一听，“啊”了一声，有些委屈和失望。
“还有时间，明天一定会给你的！”听出了他的失落，何琉连忙作出担保。
“那我们拉钩！你可不能食言！”说着伸出小指，在银球前晃了晃，示意何琉出来拉钩。
何琉只好又现身，伸出小指勾上了他的，上下晃了晃：“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食言的是小狗！要学狗叫哦！”在他欲收回手，回到银球里前，端木椼笑着又加了一句。
早饭时，端木椼嘴里吃着东西，含含糊糊地问：“唔明先生辰，”顿了顿，吞下嘴里的食物继续道：“爹娘可别忘了给我准备礼物啊！”
在银球里的何琉闻言，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
临近端木椼生辰的这几日，差不多的话，他几乎每天都得听上几十遍。
这孩子出门，但凡遇上一个人，就会拉着人家提上一遍，生怕别人忘了，那他就少了一份礼物。
作为团宠的端木椼，这行为不仅没人觉得厌烦，反而感到非常高兴自己的礼物受到了重视！
“不是告诉你早准备好了吗？”颜夕做了何琉想做的事，对着儿子翻了个白眼。
“嘻嘻，我那不是怕您俩忘了嘛……”端木椼嘻笑道。
“明天你生辰，全村的人都会到场，你可别到处问礼物，给我丢人！”颜兮有些不太放心，自己儿子绝对干得出这种事，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娘您就放心吧！这几天我都跟村里的人说好了！明天他们一定会记得我的礼物的！”端木椼得意非常地仰着头说道。
颜兮感到了一阵窒息，刚想抬手拧着臭小子的耳朵，就被坐在一旁看着的端木清栎拦下了。
“大家那么喜欢椼儿，不会介意的，之前我卦上说的人，至今还没现身，刚才我又算了一次。”
“算到什么了？”颜兮马上被正事转移了注意力。
“有点奇怪，依卦象看，人应该到谷里一阵时日了，但是根本没人遇到生人。”
何琉有些紧张，这不会说的就是他吧？
端木椼动作一顿，扫了一眼面前的爹娘，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嘴里塞了一块饼。
不会小河流吧？他一天到晚，村里村外的跑，也就见过小河流一个陌生小种子精。
小河流现在修成人身了，应该算是人了吧？所以到底是不是？端木椼困惑了……
他装作好奇，试探地说：“爹爹，什么人来谷里了啊？是跟椼儿一样的小孩子吗？我可以和他玩吗？”
“不知道，算不出来，只知道此人已在谷中多时。椼儿天天往外跑，有没有看到从前不曾见过的人？”端木清栎看着有些胆大包天的儿子，反问道。
“没有啊，爹爹找不出来人在哪儿吗？要是坏人怎么办？”端木椼边吃边说，尽量自然地说，希望没露出什么破绽。
在家人面前，端木清栎也不隐瞒，把心里的打算都说了出来。
村里都是修士，每天都有人在闭关，不太方便放神识搜寻。
而明天，是端木椼代表了可以开始修炼的五岁生辰。闭关的人都会出关，毕竟全村人都把端木椼当成了自己的衣钵传人。
端木清栎便决定，明天同众人商量一番，好搜出藏在幽谷里的人在哪，又该如何处置。
如若来人是无辜的人，自然不会对其不利。但倘若其是为祸乡里的恶人，那就绝对不会姑息。
端木椼听了，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紧张。
虽然他知道小河流没干过什么坏事，但小河流应该是个妖精，大家会不会把他当坏人啊？毕竟话本里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何琉也是同样的想法，住在端木家的这段时间，他清楚这对夫妻是个好人，不会是非不分。
出门时，见到的那些修士也都是正派人物，但保不准他们会把来历奇怪的他，当作邪魔外道。
端木椼吃完饭，就飞快地溜了，免得让爹爹的火眼金睛发现些什么。
为了确保不会有人发现，端木椼带着银球到了瀑布里的洞穴。
一到地方，何琉就从银球里出来了。
“端木椼，我从今天起就在这住下吧。”何琉把想了一路的办法，说了出来。
“明天我一整天都躲在银球里，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端木椼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住？你还那么小，不可以住这里！”
“而且，你答应了的，明天要给我送礼物，不能反悔！”小孩执着地看着面前小人儿的眼睛。
“可是，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何琉也不想不守信用，但是被发现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不然，今晚我就告诉爹爹吧？小河流这么乖，还长得这么好看，爹爹一定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娘亲也喜欢乖孩子，不会有事的！”
端木椼觉得自己的爹爹是个明事理的人，娘亲虽然跳脱了些，却也不会因为小河流的来历，就把一个奶娃娃当成坏人。
何琉还是觉得，待在洞穴里不出去最保险，但这的确无法长久。
见小河流皱着小眉头，严肃着小脸沉默着，端木椼抬手揉了揉他肉肉的脸蛋。
“相信我！你还不信我吗？我这么优秀！我爹娘也差不到哪儿去！我这么喜欢你，我爹娘也会喜欢你的！”
“……臭美！”何琉拍下小孩□□他脸蛋的双手，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
他信端木椼，但是万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我说真的！你又不是坏孩子，我爹娘一定不会打你的！我这么皮，都没被打过呢！最多就是拧耳朵，不用怕！大不了，我替你被我娘拧耳朵啊，我都习惯了，嘿嘿嘿……”
看他嬉皮笑脸的，何琉脸上的神情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些，端木椼真的是个真诚得可爱的孩子，让人无法拒绝他毫无遮掩的善意。
“好，但是，如果你的爹娘不喜欢我，你就别出头了，我自己走就是了。”
何琉本想抬手摸端木椼的头，然而他此刻的身高却不允许，只能默默地换了方向，碰了碰他垂在身侧的手背。
“……可是”端木椼不想让他走，但是转念一想，先把小河流带回家比较重要，至于到时候怎么做到时候再说呗！
“好吧，反正我爹娘不会不喜欢你的，也没有我出头的时候。”
这么好说话？何琉有点狐疑地看着他。端木椼只是对着他傻笑，“……”真是傻乎乎的。
今天端木椼回家的步伐，时而踌躇，时而轻快。
踌躇是因为害怕，小河流会被迫离开，轻快则是因为坦白了以后，他和小河流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一块儿玩耍了。
临到家门前，端木椼摸了摸怀中的银球，安抚了一下小河流，呼了口气，推开了门。
抬眼便瞧见端木清栎正站在屋里，看样子是知道他回来了，在这等着。
“爹……”端木椼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又偷偷瞄了一眼屋里，没看见娘亲。
“你娘不在，找你郭姨去了，早晨看你的反应，是不是发现了我卦中的人？人在哪里？”
端木清栎其实早上就发现了儿子不对劲，现在看他一回来就心虚的样子，直接肯定了猜测。
“爹爹……你先答应我，不要为难他，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不是坏人……”端木椼恳求地看着端木清栎。
“好，我答应你，只要他不是恶人，便不会为难于他，也不让其他人对他发难。”
端木清栎拍了拍儿子的头，温和地说道：“现在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从头开始说吧。”
得了承诺，端木椼开始把遇到银球，小河流修成人身的事，再到今天的坦白，娓娓道来。其中对小河流的夸赞，占了这长篇大论的六七成，足以窥见他对小河流的喜爱。
“……你是说，那卦中人是个比你还年幼的孩子？”饶是端木清栎也没想到他担忧了那么久的事，会是这么个结果。
“是啊，小河流刚修成人身，就小小的那么一个。”端木椼说起小河流就显得非常开心，抬手比划了他的身高。
“你能让他现身吗？”端木清栎知道儿子不会骗他，但还是觉得亲眼所见更可信。
不等端木椼开口询问，全程旁听的何琉就自己现身了。
看着眼前刚过自己膝盖的奶娃娃，端木清栎也不得不信，卦中人只是个无害的小娃娃，用不着过分紧张。
他仔细打量了这孩子片刻，其眼神澄澈，气质空灵，完全没有会为祸人间的样子。再结合儿子口述中，几月以来的相处，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好孩子。
端木清栎让端木椼找张小凳子给他做，就见儿子一把将人抱在了腿上。
“……”也行，小孩子抱着小娃娃还挺可爱的，看着感情真好。
“听椼儿叫你小河流，这是你的名字吗？”端木清栎语气温和。
“不是，我姓何，单名一个琉璃的琉字。”小脸上有些无奈，他可不希望别人真以为他叫河流。
“不是小河流吗？你明明喜欢水啊？你怎么不告诉我？”端木椼这时才发觉自己可能搞错了，他将何琉翻过来，面对着他，有些疑惑。
何琉看着他倒映着自己的琥珀色眼瞳，说不出是因为怕麻烦，须臾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反正听起来差别不大，而且你那时候那么高兴……”
端木清栎眼看着两个孩子就这么把自己忘在一旁，轻咳一声，说：“我已经传音让颜兮回来了，何琉年纪尚小，须得有人好生照顾，如若她不反对，就让何琉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