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学之道

    朝阳正好，清风拂面，天界寺虫鸟啾鸣之间，一位青衣少年挽着袖子正在卖力担水。

    日影渐短，总算把十八口蓄水的缸全部打满。

    “师父，水担完了，可以…”这青衣少年正是常风。

    “善斋堂的柴劈了吗？”道衍手中拿着残谱，眼睛盯着棋局。

    “师父，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不是砍柴就是担水，今天，可以开始教我了吧？”

    “怪不得仙翁说你是懒骨头！才三天，你就受不了啦？”

    “不是，师父，那我也不能每天只是闷头干活吧？你好歹教我点什么呀！”

    道衍心中盘算，之前一段时间自己在寺里落下的日课，这小子算是差不多补齐了。再看他这身筋骨，倒也不是孱弱之人，孺子可教！于是转过身来笑问：“你倒是说说，你想学点什么？”

    “飞鸟术！”常风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学这「飞鸟术」？”道衍心中不免失望，毕竟，这「飞鸟术」无非是闲时自娱、偶用逃遁的雕虫小技而已。

    “好玩儿呗！”常风还是脱口而出。

    道衍气得敲他脑壳：“学艺在身，岂是为了玩乐？”

    常风觉得委屈：“师父，那要不你说，你会什么？你能教我什么吧？”

    “当年项羽学书不成，学剑不遂，一心向往「万人敌」。我教你兵法兵法韬略、行军布阵，将来可纵横称霸，封侯拜爵，如何？”道衍脑中闪过常遇春的影子。

    “现在不是天下太平了吗？仗都打完了，学兵法有什么用？再说了，我这粗生贱养的命，还霸王？别逗我开心了！不学不学！”

    道衍摇头叹了口气，倒也没有责怪：“那我教你经世之学，安邦治国，他日入得宫门，可为帝师，一世圣人，如何？”

    “饶了我吧，那些「之乎者也」我一听就脑袋疼，实在太无趣！给我个圣人我也不稀罕！不学不学！”

    道衍开始有些愠怒，但知常风毕竟少年浅见，仍然克制：“既然这样，我教你黄老之学，佛座禅机，有朝一日道法虚空，修仙成佛，怎样？”

    “师父，我这人六根那么龌龊，哪里静得下来学佛修仙的？呃，要不，学你做个酒肉和尚，这应该行！哎呀！哎呀！”

    道衍忍无可忍，脱下鞋子使劲拍他脑壳。

    “这些都是人间绝学，多少门庭显赫之家求之不得！你竟然这不学！那不学！那你说，你想学什么？”

    “哈哈…道衍，多年不见，何时变得如此暴躁？”一个清亮金质的声音飘过来。

    “袁居士！”道衍大喜过望，瞬间怒容全消：“你怎么来了？”

    “前几日帮朋友来找李仙翁问药，得知你在此，特地来找你讨口酒喝啊！”袁珙一袭白衫，落落大方，风度翩翩。刚一落座，看定常风，心下讶异，便伸出双手去摸他头颅。

    “别动！”左右挣扎的常风被袁珙低声喝止。

    果然是怪人专找怪人做朋友！常风心中暗自嘀咕。

    “这小子，有点意思。你徒弟？”袁珙回座，目光如炬，盯着常风，却是向道衍发问。

    “嗯，怎么说？”道衍点点头，虚心请教。

    “天庭方正，望之隐然有王侯气象；双目点漆，如深潭，主远虑；清眉如叶，优柔有文气；山根耸立，伏犀入顶，急公好义；下颚如削，智巧善变。”袁珙振振有词，说得连道衍都云里雾里：“此骨骼面相实乃人间大贵，呃，只可惜青龙过印堂…”

    “什么乱七八糟的…”常风嘟嘟囔囔，被道衍用手按住肩膀。

    “心性优柔，不为王霸之事；纵有公卿之才，不得合流；嗜欲深，天机浅，空门不收；此子，汪洋恣肆，心智敏捷，好流无任，倒是一身侠气！”袁珙拍拍一脸茫然的常风肩膀：“小子，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做霸王，不为公卿，不修仙佛。让你师父教你墨者匠心，游侠之术，如何？”

    “这个，好玩不？”常风听不太懂，但「游侠」嘛，总该有点意思吧？

    “肯定好玩！”袁珙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道衍无奈笑笑，解释道：“这小子本来就贪玩，得教点正经的，不然…”

    袁珙伸手制止，同样报以温和笑容：“道衍兄，命格天授，何苦强求？你这贪酒吃肉的毛病，小弟何曾又劝过你一句？”

    常风在一旁拼命点头，这袁居士说话真是太有道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