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假如楼舟风一夜之间忘记之前所有的事。
北域之境，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屋外冷意一层层向屋内渡了过来。
楼舟风在被窝中颤了颤，身子向旁边的热源滚去。
一刻温暖之后，他迟疑地睁开了眼。
他的榻上怎么有别人？
他一下支起身，心跳不稳地去看身旁的人。
那背影极为熟悉。
是学堂里他看了好多年始终不曾转过身的影子。
活见鬼！
沈青朝怎么在他床上！
楼舟风眼睛在屋内转了转，他这是在何处？
他和沈青朝怎么会一起在客栈里？
沈青朝寻仇？绑架？还是自己昨夜梦游？
屋外白茫茫的一片，这哪是湖山城？
身旁的人坐起身，被褥之间灌入冷气变凉。
沈青朝手往旁边探了探，却没捞到人。
他一下睁开眼，见楼舟风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
沈青朝轻轻一笑：“怎么了？这么冷，怎么不睡？”
说着他抖着被子把楼舟风重新裹进怀里。
怀抱里的人却僵直着身子，眼睛睁得更大了。
怎么是这样的反应？
沈青朝疑惑着伸手在他额上一碰。
也不烫啊，今早这是怎么了？
楼舟风整个人贴在沈青朝身上，却是一动不敢动。
怎么办，宿敌像是吃错了药，抱着他不放还又摸又蹭的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跳得都要不正常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楼舟风都快心悸了：“你松开我。”
语气不曾有过的生硬，沈青朝人一愣，想了想把手搭在楼舟风腰上揉了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哪里惹恼了他，小心问道：“……你身上疼？”
只要前一夜折腾狠了，楼舟风第二日都不会给他好脸色，面皮又薄得很，只能耐心哄一哄。
楼舟风瞪他一眼：“不疼，松开。”
沈青朝看着他，心里满是疑惑：“不松开，为何生气？”
他静静看了楼舟风一会儿，心里奇怪。
不对，怀里的人怎么看起来更不一样了些。
一样的眉目，含着的神情完全不一样。
这个有些气鼓鼓的样子……看起来倒像学堂时候的楼舟风，冷冷的，总不爱搭理人，而且，看着是要稚嫩些。
沈青朝心一下炙热起来的。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兄长？”
楼舟风无比震惊地看他，反应过来之后一下脸红了。
沈青朝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十八岁的楼舟风掩藏自己的心思不甚熟练，一下将自己心里所想袒露得明明白白。
沈青朝眼睛微睐，被褥之下手心攥紧。
楼舟风正要把他的手推开，却被沈青朝一下搂紧了。
他仰起头看他，正顺了沈青朝的意。
他低下头在楼舟风唇上一吻，如愿以偿收获了怀中人更为震惊的神色，随即面色绯红。
又羞又恼，眉目飞扬，蕴着不一样的生气。
不错，这是他的楼舟风。
在学堂那样多年，他一直渴求亲近的人是这样肆意生长着的，从不因着别人改变自己。
是他心中，这世上最好的人。
将这样的楼舟风揽入怀中，沈青朝心中柔软着也滚烫着。
他一直在想，若是当年就和楼舟风坦白了心意，最后也不会错过那么多年。
然后，久而久之，这竟成了一道梦魇。
如今梦想成真，沈青朝觉得一点也不真实。
楼舟风沾着水光的眼睛微红，说话都不太稳当了：“沈青朝，你是不是疯了？”
沈青朝心中不停翻涌着各样的思绪，恨不得把面前这人揉进骨血才好，要这样护着才好。
这般想着，他将楼舟风抱紧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力度像是手一松就怕楼舟风要消失一般。
楼舟风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不动，让我抱抱。”
沈青朝话里有恳求的意味，楼舟风推拒的手停下来了。
他闷闷问道：“你怎么了？”
沈青朝答得让他云里雾里：“想你。”
楼舟风觉得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一夜在意中人床榻上醒来着实是不小的冲击。
尤其是沈青朝醒来之后还这样对他亲近。
他拽着沈青朝衣角的手心有些潮湿。
沈青朝抱着他细韧的腰身，眼里是极致了的疼爱。
“舟风。”
楼舟风身子一颤，沈青朝怎么这样叫他。
“我不曾告诉你，也一直想告诉你。”
“我心悦你。”
一直想护你，是想与你坦明心意最后却滞于胆怯的我爱你。
此生不曾想过有这样的机会，今日居然能对着曾经的楼舟风全都说出来。
楼舟风脑中混乱着，甚至觉得有些耳鸣，脸红得有些烫人，最后结结巴巴地应道：“知，知道”
沈青朝将头抬起来，蹭了蹭他的下颌。
“知道什么？”
楼舟风忍着脸红，对上他的目光，声音清晰：“因为我也一般。”
早知如此，能亲口听见那时楼舟风说这句话的一天还是让沈青朝心中震颤着。
沈青朝含吮着他的下唇，动作急切得像要将人吞了一般。
不曾经历过人事的楼舟风根本无力抵挡，只能任人予取予求。
一吻过后，楼舟风抿着红肿的唇，眼中含着水光看他：“你还未告诉我，我们为何会在这里。”
沈青朝满心情切，最后却不知道故事还从何处说起。
他笑了笑，在楼舟风额上一吻。
“许是我执念如此。”
尽管是梦，也是好梦。
楼舟风略微疑惑地看他，眼底切实蕴着爱意与笃信。
曾经的楼舟风也这样喜欢过他，真好。
还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吐露。
沈青朝看着楼舟风，眼中噙着不舍与到了极致的心软：“你要记着，我最爱你。”
楼舟风看着他，眼睛弯着淡淡一笑。
沈青朝倏地顿住了。
话说完不久，眼前突然开始模糊起来，沈青朝渐渐坠落一片晕眩。
眼睫微动，沈青朝呼吸沉沉地睁开眼。
果然是梦。
不过楼舟风确实还安然睡在他的臂弯中。
沈青朝静静看他。
现在楼舟风的脸上不再有曾经的惶惑与不安，不再冰冷不敢让人靠近，眉眼之间是柔软的，终于能卸下防备活得轻松一些。
沈青朝觉得心软之中又酸涩着。
楼舟风在脸上细密的触碰中醒来，眼睛未睁开先躲进沈青朝怀中。
声音带着一点未清醒的余韵：“什么时辰了？”
沈青朝抚着他的背：“天还未亮。”
楼舟风闭上眼睛应了一声，又要睡着。
突然唇上一片濡湿，沈青朝亲得很重。
他睁开仍然朦胧的眼睛，哑声问道：“怎么了？”
沈青朝低低笑了：“梦见从前的你了。”
楼舟风回应着他，话语间有些模糊：“是什么样的？”
沈青朝慢慢剥着他的底衣：“很可爱。”
楼舟风忍不住脸红，怕是半分不沾边的。
被褥之下逐渐热烫，半晌他忍不住喘了口气，声音有些抖：“不是昨夜才有过吗？”
沈青朝不着边际应了一句：“爱你。”
楼舟风停顿了一下，沈青朝忽然看见他也笑了，梦里一般的明媚灿烂。
“我也爱你。”
因为爱你，不再有憾。
因为爱你，冷冬不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