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微妙的夜晚

    在黑暗中，时间的行走也被模糊了，有些失眠的两个人互相装睡。

    明明并不是第一次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盖同一张被子，但今晚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贺宁一有些莫名的烦躁，不用看时间，也知道很迟了，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和每个在老宅度过的夜晚一样的。

    可此时她却完全无法忽视躺在身侧的苏明深。床很大，两个人中间甚至可以再躺下一个人，可贺宁一总是能隐隐感受到从床的另一边传来的温度。

    贺宁一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嗅觉如此敏锐，她甚至能闻到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沐浴露香味，是她最喜欢的水果——橙子香味的。

    苏明深有喷香水的习惯，身上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木质冷调香。贺宁一并不知道他使用的是什么牌子、什么味道的香水，但靠近苏明深的时候，她总是想到被大雪覆盖后的松柏，也许在某个化雪的艳阳天，靠近依旧青翠的树叶，也能闻到类似的气味。

    云州偏南，又靠近海，常年不落雪。贺宁一在云州生活了二十来年，也没有见过一次雪。可贺宁一总是将从未谋面的雪后青松与苏明深联想到一块。

    但此刻所有的味道散去，带着疏离气味的苏明深因为变成和贺宁一身上一模一样的橙子香。好像一直高高在上的人也变得和她一样接地气了起来，甚至带着幼稚的可爱。

    贺宁一的思绪越想越远，脑子突然的活跃，使得她更睡不着了。

    只好收回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反复给自己洗脑：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他只是你的老板，不要想太多。

    可是她想了什么呢？那个匆匆一吻吗？想到苏明深的嘴唇触感，好像初中的时候在物理课上做电学实验，她由于操作不当，被手指头被电了一下，有些麻麻的。

    好像还有点痒痒的，就像一根羽毛轻轻地飘落，在她的唇上短暂停留，就顺着呼出的气息又悠悠然地飘远了。

    贺宁一很想再仔细地观察一次苏明深的嘴唇，仔细分析这些复杂触感的来源。

    有点怪，难道接吻就是这样的感觉吗？她没有和其他人接过吻，对此并没有太多的研究。她看过很多书，名作家的、从学生手里没收来的没有什么营养的言情小说。里面有许多关于亲吻的描写，可是她和苏明深的吻好像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

    书里的亲吻带着或是纯洁，或是欲望的爱恋。可是他们的吻，没有任何爱欲存在其中，也不会让人产生如梦似幻的遐想。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如同任务一样的吻。

    可想到这里，贺宁一的脸颊竟然隐隐发烫，对方看起来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她却苦恼到睡不着觉，想到这里，有无法察觉的失落在心底开始发酵。

    贺宁一有些绝望地认为，以后每次回到老宅要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她可能都会遏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反复分析思考这个不应该存在的吻。

    贺宁一有些忧愁，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很想快点入睡，可是越是提醒自己，思路越是跑偏，拉也拉不回来。

    刚刚装睡前被苏明深从床沿往里搬了搬，又被摆成正躺的睡姿。烦躁到怒意从心底升起的贺宁一又把睡不着的原因归咎到苏明深头上。

    都怪他无缘无故地换了自己的睡觉姿势，才导致自己睡不着的。贺宁一狠狠地背过身，将手臂弯曲，头枕在上面。

    没过一会，以为已经呼呼大睡的苏明深又起身，重新将她翻成之前正躺的姿势。

    贺宁一恶从胆边生：“我这样睡不着。”

    “你这样睡，压到伤口怎么办？”苏明深有些无奈地提醒她。

    “哦，好吧。那我再试试。”贺宁一正准备发泄一通的脾气，瞬间消失了。

    苏明深见她露出不自觉的乖巧，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劝道：“好了，赶紧睡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

    “我睡着了，是被你吵醒了。”贺宁一闭上眼睛，开始胡说八道。

    可苏明深也不反驳，全盘接受了指责：“好的，都怪我。那我不吵你了，你快点睡。”

    和苏明深莫名其妙的一阵对话，倒是让蠢蠢欲动的想法都在脑海内安静了下来。

    苏明深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开始变得绵长，确信对方这次是真的陷入了沉睡，才转头入睡。

    明明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他们仍然是合格的上司和敬业的下属，可还是有不知名的情感在这个夏末的深夜，跟随着窗外逐颜色变深的绿叶与逐渐上升的温度一起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