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变成空气中的尘埃

    第三节课进到班级的时候，学生还还很吃惊，七嘴八舌地问：“老师，我们班主任呢？你终于要起义将他取而代之了吗？”

    “老师，你要改行教我们数学了吗？”

    “老师，你是不是又要给我们送零食了，我准备好了！”

    学生还是一脸天真，贺宁一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让同学们都安静下来：“好啦！班主任今天临时有事，这节课自习。你们不要吵，安静点。”

    让她上课，她也没有什么心情，不如让学生自习。

    “那老师，你这节课之后还给老陈不？”班长拿出了今天的作业，又忍不住提问。

    学生在背后都叫陈晨老陈，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不知道陈晨有没有心情记得这节课呢，贺宁一自己也心乱如麻，草草应付学生：“后面看看你们班主任要不要吧。”

    班长又开始双手合十祈祷：“天灵灵地灵灵，老陈忘记这节课吧。”

    心情沉重的贺宁一看到班长这个样子，也忍不住笑：“好了！赶紧作业拿出来做。不然我要找你们老陈告状了。”

    学生们都知道贺宁一在开玩笑，但还是假装被吓唬到，说着“别别别。”很快安静了下来。

    整个班级就剩下了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时不时也有学生小声交谈，或者传纸条。平时贺宁一可能会说两句，但今天也默许了。

    第三节课刚刚下课一会，贺宁一刚刚坐在位置上休息，就被德育处的主任叫到德育处办公室。只说是有事要询问。

    德育处主任要问她什么事，贺宁一心里也有数。

    果然贺宁一刚坐在主任的对面，主任先是给她倒了杯茶，然后才开口询问：“小贺啊。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我叫你过来是想问关于这个孩子平时在学校的表现。”

    贺宁一回忆起与林源的相处。零零碎碎地告知给主任。

    林源个子不算高，在现在一个个超前发育的中学生中间，甚至还有些矮。所以一直被安排在第一桌。也有嘴巴碎的同学拿他的身高开玩笑，但他只是笑笑而过，没有发脾气。

    倒是因为这件事，陈晨和贺宁一在课上都提起过，教育学生不能随意取笑同学。陈晨甚至因此在班会课上惩罚了一部分调皮的学生。

    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林源并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毛手毛脚的，反而很安静。性格又温柔，在同学之间其实人缘很好。被陈晨严厉地骂过一次之后，学生就再没有拿身高开林源的玩笑。

    虽然数学不是很好，但是林源可能天生相对纤细敏感的心，赋予了他文字的敏锐力。总是能写出动人心弦的作文。因此和贺宁一的关系也很好。

    时不时就来办公室，和贺宁一探讨一些文学问题。有时候贺宁一也会被这个孩子的阅读量和天马行空的问题惊到不知道如何回答。

    有时候她会和林源坦诚地说：“这本书老师还没有看过。但是现在书里的问题可能你一时找不到答案。等你长大后，经历更多，也许答案自然而然出现了。”

    “长大后啊……”贺宁一还记得林源当时的神情，有些迷茫无措，但她只是以为他年纪还小，没想过那么久远的事情。

    现在想来，他心思那么细腻，想得那么深沉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想过以后呢？

    想到平日里的相处，又想到前两周林源突然来办公室问她，人死后会去哪里呢？

    贺宁一不知道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初中生怎么会想到死，但还是如实地回答他：“老师也不知道死后会去哪里呢？”

    “会变成别人看不到摸不到的幽灵吗？还是真的会到十八层地狱走一圈轮回，或者是上天堂变成天使？”林源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不等贺宁一思考回答，又自问自答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能变成在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这样就可以周游世界了。”

    “老师，你死后想变成什么呢？”林源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贺宁一，眼眸中的热度好似要将她灼伤。

    贺宁一只想着一定要好好活着，比所有欺负过她的人活得都要好，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想了半天笑着回答：“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不然也和你一起变成尘埃周游世界好啦。”

    想到一个孩子天天把“死”字挂嘴边，贺宁一还是有些隐隐担忧：“你今天怎么会想这个问题？”

    “没有啦，最近看了一本关于丧葬的书，所以突然想到的。”林源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让贺宁一不要太担心。

    林源看的书很杂，贺宁一听他这样说，信以为真，但还是叮嘱道：“这样子。不管死后会变成什么，都尘归尘，土归土了。比起死后会变成什么，我们还是要更珍惜现在的生活，好好活着，才万事皆有可能。知道吗？”

    “活着才万事皆有可能吗？”林源低下头沉思，可能感受到贺宁一担忧的目光，笑着抬起头，“我知道啦，贺老师。我会好好活着的。”

    答应她会好好活着的林源，此刻是否已经变成了空气中的尘埃了呢？

    思及此，贺宁一再次悔恨地落下泪来。